淡薄的陰氣被墨汁遮掩,又被謝遠的姓名鎮壓,幾乎不曾漏出絲毫痕跡。
孟彰停在那兩個文字的手指漏出一點氣機。
被孟彰的氣機所沖擊,那縷仔細遮掩起來的陰氣方才飄散出來,讓一句更為隱秘的話語從中漏出,撞在孟彰的耳膜上。
亥時整,夢境會面,可否?
卻原來是謝遠邀他一敘。
夢境
孟彰笑了笑。
那確實也是比較隱蔽,能最大限度地遮掩去旁人的耳目。
他將帖子收了起來,另行將那個裝滿收錄在他名下田莊、農莊契紙的木匣子翻了出來。
一張一張的契紙被取出,有序地擺放在孟彰身前的案桌上。
孟彰先將前方一列最左側的那一份契紙拿在手里。看得兩眼后,他忽然捧著契紙,靠著身后寬大的椅背閉上了眼睛。
那薄薄的一份契紙看似平常,但實則卻牽引著一處田莊。
孟彰先前能以這些契紙為引,相召各處田莊、農莊、店鋪、商鋪的管事,現在自然也能夠讓自己的目光直接落在這些家資產業上。
最初落入陰世天地、接收這些家資的時候,當時尚在安陽郡里的孟彰,不就已經查看過一回了么?
不過這一回,孟彰其實不只是想要看一看記錄在他名下的種種產業究竟近況如何,他更想要看一看臨近的黎庶。
所以在簡單瞥過那處田莊以后,孟彰的注意力就落在了田莊外頭的那些村落里。
他來得很巧也不是太巧。
該告知各位村人、該這些村人商討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孟彰過來時候,看見的就是從村長院子里走出,三三倆倆散去的村人們。
這些村人一面往外走,一面還低聲討論著。語氣也罷,臉色也罷,更多的竟然是茫然和不解。
孟彰耐心地聽了一陣。
這是真的?村子里,真的要挖渠?我沒有聽錯?
應當是真的吧?我剛才也在,村長說得真真的,就是要挖渠,說是將河水從那大河里引出來
如果真能挖渠,不必我們自己去挑水,確實是能省去不少事情,可問題是,真的能嗎?
就是啊,真的能嗎?
嘿,我說,你們剛才到底是沒在聽,還是沒聽明白,挖渠不是我們村長的主意,是旁邊那孟家莊傳出來的。據說,是他們郎主想的辦法。
孟家莊的郎主那個小郎君怎么忽然就想到這個了?早先時候他也只是讓我們低價從莊子里買來寶符而已
是因為善心吧。孟家莊的那位小郎君,對我們可真是很好很好的了
這倒是。
那就挖唄,反正就是花些力氣罷了,我們什么都沒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氣。何況,這又是為的我們自己
這倒是。快些走吧,我們快去取了鋤頭、鏟子來,直接就能開挖了。
對了,剛才村長好像是說,要將人手分一分,不至于忙亂的吧?你們剛才聽清楚自己的搭檔都有誰,又都各自劃分到什么地段去了么?
當然聽清了啊。怎么,難道剛才你沒聽清,現在又都亂了?
哪兒能呢?我也不過就是白問你們一句而已,你們要是有誰不記得的,也可問我,我都給你們記著呢!
呵。你當記著這事兒的就只有你嗎?快些走吧,待回過頭去,慢了遲了,其他搭檔都已經動手我們才來可就不好看了。
對對對,快走快走
劉大石,劉大石,你領著你家阿牛和阿驢在這隊,對,就是你三叔那一隊。到正式開始做工時候,你們這一隊就負責拿著鐮刀將道路上的雜草給清出來。
什么?!你問樹?樹不用你們負責,你們這一隊只負責雜草就行。樹木之類的,另有人來清理。
對對對,大石你不用擔心,你們這一隊只管清了那些雜草就成。樹木什么的,有我們呢。哈哈哈
孟彰的心神隱在高空處,俯瞰著這些村人們,終于很有幾分滿意。
這些村人們或許都還有些忙亂,但對于自己要做什么、該怎么做,都還算是明白。經歷最初一段時間的茫然與混亂之后,這些埋頭苦干的村人們很快就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
他們干得熱火朝天,漸漸深沉厚重的夜色,似乎也都壓不住從這些魂靈身上迸發出來的火光。
孟彰看著這些被汗水浸透的、帶著笑意與希冀的黝黑粗糙面容,滿意漸漸變換成沉默。
他無聲地看著,見證著,也將這些身影引入他的夢道法域里。
孟彰的心神在這邊廂停留了約有半個時辰的工夫。
待到他心神回轉的時候,那些村人們已經配合著,開始在田莊管事的引導下,真正按著規劃動工了。
孟彰再看得這邊廂一眼,收回了心神。
這一片地界的上方虛空,并不曾因為孟彰心神意志的來去而激蕩起幾分變化。
但是,下方土地上忙活得不亦樂乎的人群之中,卻又有那么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