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他自己的書房里,謝尚直接就對上了謝誠的視線。
他快走幾步上前,拱手作禮:誠伯祖。
謝誠頜首,問他:你已經(jīng)在太學(xué)里見過孟彰了?
謝尚恭順應(yīng)道:見過了。
將事情都跟他說了?那些資料、證據(jù)也都送到他手上了?賠禮呢?賠禮可收了
謝誠一迭聲地問,謝尚也不厭煩,很耐心地將問題一一都答了。
事情都告知了孟師弟了。
送到了,他也粗略看過了一遍了
賠禮收下來了,就是人情這一事上,他道,孟彰似乎不怎么愿意。
謝尚說到最后時候,還顯出了些許笑意。
謝誠看他一眼,無聲搖頭。
謝尚面上笑意收斂,問他道:伯祖,可是這里有什么問題嗎?
謝誠搖頭道:并沒有什么不對,只是很有些遺憾而已。
謝尚一時沉默下來。
遺憾?謝誠謝伯祖他感覺到有些遺憾?
謝尚是他們這一支的血脈,謝誠也很樂意提點他。
昨日里這一件事情出來以后,我們陳留謝氏在短時間,不,是往后相當(dāng)一段時間里,都不要想再去加深我們跟孟彰的聯(lián)系了。
我們陳留謝氏需要繼續(xù)維系跟孟彰的感情。
我們陳留謝氏送出去的那一個人情,看起來是我們有些虧了,但虧欠著的不是我們,而是孟彰那小郎君。這一步若能走成,后頭我陳留謝氏能方便很多,只可惜
謝誠搖了搖頭。
謝尚倒是有些沉默。
謝誠察覺,問他道: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嗎?
謝尚搖頭:不是想不明白。
他聲音很低。
只是覺得有些不誠。
聽得謝尚的這話,謝誠反倒笑了起來。
謝尚抿著唇去觀察謝誠的情緒,確定他不是怒極反笑,是真的歡喜欣慰,才暗自又放松了些。
不錯。謝誠先肯定了謝尚,從友人的身份出發(fā),這般的動作確實有幾分虛作。但是
他道:此番跟孟彰做下這般承諾的,不是你這個個體,而是我陳留謝氏。
第170章
謝尚自然知道家族與家族之間的來往,就似那國家與國家之間的來往一般,只有利益,沒有友誼;他也能接受作為陳留謝氏郎君的他需要為家族做出取舍。
但是,這不意味著他不感覺到遺憾。
因為不論他自己個人的本心如何,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從今日開始,他與孟彰的情分,必定沾染上灰濁,不似往日純粹。
謝誠很明白謝尚心中所想,他思量一陣,跟謝尚說道:不若你將事情簡單處理過后,就再去見一見孟彰吧。
你跟他好好說一說,他該也是能夠理解的。
孟彰畢竟也是安陽孟氏的郎君。盡管他擔(dān)了個孟氏麒麟子的名聲,在安陽孟氏族中多了不少自由,但同為世族高門子弟,他該是能夠理解謝尚難處的。
再不然,你就跟他說,是我們這些老頭子,硬壓著你做的,事情本身與你沒有多少關(guān)系。待將這件事處理了以后,你們再好好相處,時日久了情分深遠(yuǎn),總能將先前的那點嫌隙給填補回來的
謝誠苦口婆心地勸,為謝尚一個個地出主意,可謝尚也只是聽,竟完全沒有要答應(yīng)下來的意思。
到最后,謝誠索性不說這些了,他只盯緊了謝尚,問他:你跟我說清楚,這事情你心里有主意了沒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伯祖,侄孫我
謝誠仍自看住他。
謝尚面色很有些苦澀,但也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意思。
伯祖,就算這一次我費心費力將情分補回來了,阿彰他也完全沒有意見,仍自待我親近友善,那,下一次呢?
謝誠眸光一怔,似乎被謝尚這話勾起了某些回憶。
謝尚沒有發(fā)現(xiàn)。又或者注意到了,但是沒想著要利用此刻謝誠被引動的心緒來說服他。
下一次,在家族與阿彰這位師弟之間,我真的還能順?biāo)熳约旱男囊?我心意所真正傾向的,又到底是哪一方?
謝尚道:伯祖,我現(xiàn)在自己都沒有答案,又怎么能去擔(dān)保日后不會再做出似今日一樣的取舍?
謝誠恍然的神色被壓下。
與其日后一次次地背信,倒不如就從現(xiàn)在開始,接受我等師兄弟之間的矛盾。這樣,還能保存下幾分真誠呢。
真要一次次地反復(fù),一次次地背信,一次次地折騰,鬧到最后,他們這兩師兄弟還能剩下幾分情面?
謝誠默然許久,才悠悠道:隨你吧。
謝尚拱手彎身,端端正正對謝誠一禮:多謝伯祖體諒。
謝誠搖搖頭。
默然對坐一陣,謝尚便要告辭離去。只不過在他告辭以前,他猶豫少頃,還是跟謝誠開口了。
伯祖。
謝誠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嗯?還有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