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目不斜視,穿巷過門,去往學監院舍。
那是孟氏的阿彰?這段時間很是掀起些風浪的那位?
哪里?應該是了。近幾個月里除了他以外,童子學那里好像也沒有別的生員入讀,這小郎君,我看著有些眼生
孟氏阿彰那些事情風浪都還沒有停息吧,他居然就敢回童子學了,這該說他膽大還是,還是該說他有恃無恐?
或許都有吧。前兩日西河街那邊都封著,誰又真聽說這位磕到碰到哪里了?
倒也是。那些人真是不頂用
或許也怨不得他們,我看這孟氏的孟彰,身上很有幾分邪性
有些聲音很低,低到幾乎只有他們自己能夠聽得見,有些聲音甚至被籠罩在封禁里。
孟彰也沒能具體聽到這些話語,但他能夠感覺到從太學各處投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中所夾雜著的諸般情緒。
有放下心上一塊石頭的輕松;有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有觀察探究的平淡漠然;有想要再將他往某個方向推一把看看他能耐的躍躍欲試
這些情緒也是言語,落在孟彰感知之中,化作孟彰所能夠收攏的諸多信息。
他沒有偏轉過視線去理會那些目光,腳步仍舊輕快隨意。
過不得多時,他便出現在了張學監的屋舍外頭。
進來吧。
不等他叩門,門里便傳出了張學監的聲音。
孟彰推門走了進去。
張學監正埋頭卷宗之中,快速處理著手中的文書。
孟彰在案前站定。
張學監直接將目光抬起,看著他:是你啊。
他聲音悠悠,不見多少意外,但就是隱著些許無奈。
顯然,孟彰這一日踏入太學范圍,帶給了張學監以及整個太學不少的壓力。
唇角含一點笑意,孟彰拱手,對張學監一禮。
學生見過學監。
張學監再看他一眼,便低下頭去找出一份文書來。
你是來銷假的?
張學監話是這樣說的,但孟彰從張學監話語里聽出的是另一層意思。
你是來通知太學里,讓太學里做好應對準備的?
孟彰頜首,回答道:勞煩學監了。
張學監搖搖頭,從旁邊的筆架里撿起一支筆來,又在墨硯里蘸了蘸,快速在他手上那份文書上落下一句話。
不妨事。他道,你是太學里的生員。
盡管最后那句話張學監說來平淡,但孟彰卻聽出了話語中的份量。
可以了,你自去吧。張學監將手中的文書放到另一側,對孟彰道。
孟彰收斂心神,拱手與張學監一拜。
是,學生先回去了。
看著孟彰走出學監院舍,一路往童子學學舍去,張學監搖搖頭,敲響了手邊的小鐘。
張生?祭酒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
祭酒。張學監肅容,快速將事情交代分明,孟彰今日里來太學了。
祭酒似乎也有些意外:今日嗎?這孟小郎君的膽性可真不差。
張學監沒有說話,只靜聽著。
既然孟小郎君已經踏入了我太學,那張生你便多照看著些吧。祭酒道,莫要讓人在我太學里禍害了我太學的生員。
張學監應了一聲:是,祭酒。
嗯。祭酒那邊頓了頓,卻又問起孟彰,你今日見過他了,如何?
張學監認真想了想,道:他并不擔心自己會在太學里出事。
明明才剛在西河街那邊遭逢當街襲殺,可那孟彰小郎君愣就是敢從自家府邸中走出,來到太學里。
說他向學,在遭逢當街襲殺之后更想用修為、學識壯大己身,讓自己日后不必再出現這樣的事情,可以;說他膽大果敢,不畏懼下一次可能再出現的當街襲殺,可以;說他聰穎敏達,知曉在那日的事情以后,短時間內不可能再復現一次同樣的事情,可以。
但他今日離開自家府邸,出現在太學里,甚至膽敢獨自一人在太學里走動,何嘗又不是他心中存著對太學的幾分信任?
幾分信任,聽起來簡薄得可憐,但張學監和祭酒都知道,這簡薄的信任對于孟彰這樣一個年少早夭卻又聰穎敏感的高門子弟來說,有多么的難得。
祭酒似乎笑了笑,在那邊問張學監:你會答應嗎?
答應讓這樣信任著太學、信任著他們這些先生的生員失望?
張學監面色板正。
不會。
千百年的歲月沉淀,讓最初只是一處講學讀書學舍的太學,在世人心目中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獲取朝廷中樞風向信息的另一個關鍵所在、抬升身份躍遷階層的門徑、結交人脈加重身份份量的關竅
但就是沒有多少人,真的將太學當學舍。
然而,孟彰卻是那極少極少數人中的一個。
明明已經聽說過太學的風氣,明明也曾經領受過師長的惡意,但在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