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也是要到這種時候,才會有人記起孟彰他也不過是個還未長成的小郎君而已。
謝娘子與孟蘊似乎也察覺到了孟彰的目光,她們不自覺地停下手上動作,從專注的狀態(tài)中離開,抬眼看向孟彰所在的位置。
不曾懷疑,不曾猶豫。
她們直接找到了孟彰。
孟彰將手中的燈籠往上提了提,讓那燈籠里照出來的蒼白燈光在黑暗中映出他的面容,讓遙遙往這邊望來的謝娘子和孟蘊能夠更清楚地看見他。
謝娘子的手抖了抖,那捻著的紙頁在她手指中脫了出來,在深夜薄涼的空氣里驚喜地落下,回到它的同伴之中。
孟蘊是下意識地抬手捂嘴,生怕自己驚擾了孟彰。
迎著謝娘子和孟蘊殷切、驚喜卻也還隱著擔(dān)憂的目光,孟彰很認(rèn)真地想了想。
然后,他提著燈籠照定自己,在燈籠那蒼白燈火里緩慢地轉(zhuǎn)了幾圈。
待他停下來后,他看向謝娘子和孟蘊,無聲說:看,我什么事都沒有,你們盡可以放心。
謝娘子和孟蘊一時不禁失笑,但等到那笑意退去,出現(xiàn)在謝娘子和孟蘊面上眼底的,卻還是那深沉的憂慮。
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何況孟彰自己一個人落在陰世天地里,何況孟彰還要一個人應(yīng)對那些詭譎的利益風(fēng)云
這一刻,孟彰甚至從謝娘子身上察覺到了幾分恨意。
不是沖著孟彰去的,是沖著那些盯著他不放、就是要將他拖入漩渦里去的人。
更甚至,還有那么一部分,是沖著她自己去的。
她恨
恨自己在孟彰需要的時候,不在他的身邊。
孟彰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忽然,他像是終于想到了什么。
笑了笑,他將燈籠往外遞了遞,然后打開雙手,在謝娘子、孟蘊的注視中,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了一個圈。
他身上穿著的那一件竹青色衣袍被丹紅覆蓋,又或者,是那竹青色終于退去,顯出了原本的丹紅。
瀲滟的血色穿在孟彰身上,連他蒼白至極的面色都給鍍上了一層艷麗。
偏孟彰的眼太過清冽,這一層艷麗被生生壓下,成為了鮮活。
謝娘子看著看著,眼眶都紅了。
但不得不說,謝娘子心底眼里,都放松了許多。
孟彰見得,這才滿意地露出一個笑容來。
搞定了阿母,孟彰的目光往側(cè)旁一偏,看到了也很有些破涕而笑意味的孟蘊。
孟蘊連忙板起面容。
孟彰很有些想撓頭。
阿母是搞定了,但阿姐怎么辦?
他總不可能將阿姐給他的那個護(hù)命偶人給拿出來吧?
那不是在寬慰她,那是在嘲笑她。
畢竟就孟蘊在護(hù)命偶人上展示出來的手工
孟蘊饒有趣味地看著另一個院子里正發(fā)愁的小郎君,看上去心情極好。
但隱在明艷情緒之下的,卻是那堅冰一樣的悲痛。
那不是孟彰費心表現(xiàn)就能夠消減的,那是看到孟彰就會霸道占去一部分心力的頑固情緒。
它因孟彰的過世而起。
只要孟彰還只是一個陰靈,這種悲痛就一直扎根在那里,時不時地刺一刺她。
她是那樣地心疼自己的幼弟。
孟彰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后急急伸手,在隨身小陰域里翻找一陣,拿出一個盒子來。
一抹七彩流轉(zhuǎn)的薄光從孟彰的手開始蔓延,不多時就在盒子表面鍍上了一層。
孟蘊很有些奇異。
那是什么?
她好奇,但她沒有跟孟彰問起,只靜靜看著他。
孟彰沖她笑了笑,然后很是流暢很是自然地將手中的盒子向孟蘊的方向推了一把。
盒子直接出現(xiàn)在孟蘊面前。
饒是孟蘊已經(jīng)有所準(zhǔn)備,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也不由得有些怔愣。
她看得那個盒子一眼,又看了看被蒼白燭光罩住的小郎君。
披著蒼白光芒的小郎君沖她笑了笑,對她無聲張嘴。
這是送阿姐的禮物,阿姐莫要傷心了
孟蘊的淚水幾乎沒能壓住。
孟彰也不厚此薄彼,一個個鍍著七彩薄光的盒子被送到了孟府各處。
謝娘子近前就停了兩個。
那是謝娘子和孟玨兩個人的。
而現(xiàn)在不在孟府里的孟昭、還在夢境中等待著他的孟顯也同樣有一個木盒落在他們的內(nèi)室里。
但孟彰現(xiàn)下更關(guān)心的,卻還是孟蘊。
她的情緒很有些不穩(wěn)定。
孟蘊急急低頭,避開孟彰的目光,一把拿起面前的那個木盒子。
很是奇怪,明明不是什么能夠勾連陰陽兩方天地的材料,在孟蘊這個陽世生人伸手去拿木盒的時候,那木盒也果真被她拿在了手里,完全沒有任何的意外。
孟蘊是個識貨的。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