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學監點頭,隨手放下卷宗。
你聽說了?他問,然后回答孟彰的問題,是這樣的沒錯。史先生說他已經有些等不及了,正好新的先生也已經準備好了,我便允了他。
孟彰看定羅學監,問:不知史先生準備什么時候走呢?我能否送他一送?
羅學監聽得孟彰的這個請求,目光也定定看住孟彰,似乎想要從孟彰眼里、身上看出些什么來一樣。
半餉后,羅學監率先收回了目光。
史先生本是準備在未時整離開學府的,他原說要悄悄地走,沒想驚動太多人。不過你的話他想了想,才回答孟彰道,應該是可以的。
到時候,你隨我一起來就是了。
孟彰面上露出了一個笑容。他抬手,對羅學監一禮:多謝學監。
羅學監搖搖頭: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
頓了一頓,他更提醒孟彰道: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學舍里去了,若不然,就該遲了。
孟彰再一禮,便要退出這一處正房。
羅學監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將將走到門檻前的孟彰,對他道:你回學里以后,也問一問學舍里的其他生員們,看他們可也有意要送史先生一程的?倘若有,你們便一起來。
立在門邊處垂手靜聽的孟彰應了一聲。
看著重新虛虛掩上的門扉,羅學監出神一陣,才收回目光。
這心思細且多的小郎君。
因著顧旦、羅學監兩廂接連的耽擱,晚走的王紳居然還是搶在孟彰面前,先邁入了童子學學舍的門檻。
乍然見得那處仍自空蕩蕩的坐席,才剛回過神來的王紳又有些愣。
是以他也沒有看見,在他走入童子學學舍的那一刻,坐在他兩側位置的謝禮與庾筱悄無聲息地對視了一眼。
看王紳這副樣子庾筱給謝禮傳音道,他大概還是失敗了。
謝禮是一點不驚訝,他給庾筱回音:我早說了,孟彰那小郎君就是個軟硬不吃的性子,不是我們先與他坦誠,他就能夠如我們所愿真正接納我等的。
越過王紳,庾筱直接看向了謝禮,再傳音道:那你說說,我等該怎么辦?
謝禮一時沉默。
庾筱看得,也有些心急:你們家不是已經出了兩個能給孟彰交好的郎君了嗎?
雖然都只是旁支,而不是嫡支。
孟彰與謝遠結交的那會兒,你可也在場呢!你真的就什么都看不出來?
說著說著,庾筱想到了什么,看向謝禮的目光有些疏淡。
還是說,你根本就是不想告訴我,告訴我庾氏?反正你陳留謝氏已經算是跟孟彰搭上線了,哪怕只得謝尚、謝禮兩個,你們也完全不用著急的,不是嗎?
謝禮聽著庾筱的話,很有些無奈。
我謝氏沒有這個意思
庾筱只凝望著他,并不說話。
但光看庾筱的目光,謝禮就知道,這一次不拿出一個說法來,怕是他們兩家就該落下些嫌隙了。
沉吟一陣,謝禮與庾筱道:這兩日時間里,我遠族兄曾三次出府訪友。
庾筱集中精神。
她知道,這一次謝禮是真的拿出些東西來了。
那個謝遠?兩日時間里三次出府訪友?
謝禮悄然頜首。
庾筱心中念頭不住轉動,很快問謝禮:謝遠他拜訪的都有誰?
既然已經開了個頭,接下來的事情,謝禮也不會遮掩。
便是他要遮掩,也不可能遮掩得住。
穎川庾氏自有手段,他們先前沒有留意到遠族兄的反常,一是因為謝遠乃陳留謝氏郎君,倘若不先知會一聲陳留謝氏直接窺探他的蹤跡,那便是他們穎川庾氏對陳留謝氏的挑釁;二也是因為他們著實沒有太將遠族兄放在眼里。
謝禮暗嘆一聲,給庾筱道出了三個名字:石青、沈書、張覃。
石青、沈書和張覃?庾筱重復著這三個名字,很快恍然,帝都洛陽中的諸多符道大家中的三個?
謝禮微微頜首。
庾筱看著謝禮的眼中帶出了幾分異色。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不過區區一個謝遠,居然能有此人脈,直接勾連帝都洛陽中的三個符道大家?
但弄清楚了歸弄清楚了,真正的關鍵,庾筱還是沒能想明白。
謝遠,他去找那三個符道大家干什么?請他們制符?
謝禮閉著嘴,不說話。
庾筱重又抬起目光覷了他一眼,沒甚好氣,直接道:你就只能告訴我庾氏這些?
謝禮這回倒是點頭了。
庾筱一時氣結,狠狠瞪了謝禮一眼。
待她回轉目光時候,卻冷不丁撞上了正皺眉凝望著他們兩個的王紳。
庾筱心跳驟然失律。
穩住心神后,她自然而然地回望王紳,給王紳傳音:你在看什么?
王紳若有所思,只是他并不回答,反問庾筱道:你們是在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