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即便是各個世家望族,也只能有選擇地為自家族中一二郎君經營名聲。
一是經營名聲的成本不菲,哪怕是世家望族,能支撐得住九個十個的成本支出,卻支撐不住二十個三十個的名聲經營成本支出。
世家望族家底再厚,也經不住這樣的揮霍。何況,除了經營名聲以外,在為自家兒郎鋪路的其他事情上,也仍舊需要大批銀錢的花費。
他們也需要為后面的事情考慮。
二是現實不允。一個望族世家,只一代中就出九個十個名士,那兩個望族世家,三個望族世家,四個望族世家乃至數目更多的望族世家呢?
整個天下,三十年一代里,到底能出多少個名士?
這天下中,能有那么多的官位安置這些名士嗎?皇族司馬氏,能答應勻出這么多的官位來分給這些世家望族嗎?
所以,一個世家望族,能夠推出來站在天下人面前,站到中樞朝堂中接掌官位的,不會多。
但是,世家望族里,除了田地、知識這些東西以外,最多的又是什么呢?
人。
一個中等的世家,只是記名族譜的族人,就有近兩千數。
近兩千數族人的世家里,只能有九個十個人入仕。
除了這入仕的九個十個人以外,剩余的近兩千數族人呢?
縱有天大抱負,縱有滿腔才華,他們也只能隱在田野,入不得朝堂。
這,就是如今的世道。
相比起得到族中資源傾斜,幫忙經營名聲的寥寥幾位郎君們,其他同一輩分的郎君,其實都是被家族放棄了的人。
不,不只是放棄那么簡單。他們很多時候,還會被家族拎出來,成為那位得到家族資源傾斜的郎君的墊腳石。
遙想當年讓梨的孔融。
他的那兩個兄長,不就是這樣的例子嗎?
明明還只是小兒,卻以孝悌聲名傳揚海內,真的就是因為孔融的孝悌觸動了天下人嗎?
并不是,是因為孔氏出手了。
他們選中了孔融,于是孔融的那兩個兄長,便只能成為孔融的背景,成為他的映襯。
這就是世家望族。
這個世道里,嫡支與嫡支,大不同;嫡支與旁支,更是不同。
要想翻身,唯一的機會是修行。
修行境界的每一次躍遷,對于他們來說,都是一次更易命數的機會。
但修行破境,也不容易。尤其是對于資質尋常的那些郎君們來說,更是如此。
而,這天下里,偏偏就是庸人更多。世家望族里的郎君們,也沒有多少例外。
這些修行資質尋常、又被家族放棄的世族郎君們,只能像尋常寒門子、平民子一樣,一點點地為自己積攢聲望。
不,他們比尋常寒門子、平民子還更多了一層顧慮。
尋常的寒門子、平民子可以抓住任何機會,為自己積攢名望,但他們不能,他們需要控制住分寸。
不能攪擾了各家世族的布置,不能顧慮著自家家族的總體情況,為家族守住那一條界線
有多少人能在這重重封鎖與阻隔之中,只憑借自己,趟出一條道路來,最終站在天下人面前,站在朝堂上呢?
或許也不在少數吧。
孟顯隨意地想。
反正他沒有去計算過。
但他知道,所有被家族放棄了、需要自己一步一腳印闖出去的那些世族郎君們,最開始時候,依靠的其實都是姿容。
姿態與儀容
這是不需要多做什么,只憑一眼,就可以在世人心中落定某個印象的最簡單方式。
有心、有能力去趟這條艱難道路的郎君們要注意,自知平庸、沒有能力去趟這條道路的郎君們心里明白自家事,卻也不會承認自己真的完全沒有希望,也會很注意這些方面。
越是腹中空空、無有點墨、修為淺薄的那些世家郎君們,便越是在意自己的姿容。
概因他們自己明白,他們大抵就只有這一身被族中嚴格教導出來的姿容,能夠拿得出手了。
而正好,會沉迷五石散的這些世族郎君、女郎們,大多便是這一類的。
孟昭、孟蘊俱都靜默聽著。
尤其是孟昭,他更是沉默。
從某種方面來說,作為長兄的他,其實也是從孟顯這位兄弟手中搶奪機會的人。
是他的存在,阻擋了孟顯的光華。
孟顯察覺到了什么,正細細說著的他,忽然轉了目光來沖孟昭笑了笑。
那笑容里,是安撫,是肆意,是灑脫。
大兄,他問,你不會覺得,我跟那些家伙們,是一樣的吧?
孟昭怔愣了一瞬,方才反應過來。
他連忙否認:我絕沒有這樣的意思!
孟蘊在旁邊,乖巧地坐著,笑看兩位兄長玩鬧。
孟顯瞇著眼睛看孟昭,面上神色意味莫名,方才眼里的笑容早不知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