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們這些兵丁能夠回報給主君的,也還是只有這一條命,結果看起來,似乎沒有多少差別,但,到底是不同的。
幕僚丁墨相信,只要這消息在校場中傳開,只要主君的管家抵達,只要這一切真正地落到了實處,這一個校場中的所有兵丁,往后就只會為這一人效死。
那位小郎君的兵鋒所指,便是他們的刀槍所往,不論前方的,是神佛,還是妖魔精魅。
一道笑聲在耳邊響起,幕僚丁墨循著聲音看過去,卻見孟昌對他道:往后,在那些兵丁面前,我等怕是還要再倒退幾丈了。
幕僚丁墨沉默一瞬,卻是笑開:郎主,你跟我說這話,是想要提醒我嗎?
提醒我,你才是我的郎主?
沒辦法。孟昌嘆了口氣,看見這樣的主君,我不相信你不會心動。
幕僚丁墨無言,隨后嘆了口氣,似真似假搖頭道:郎主啊郎主,你為何就要這么快點醒我呢?
孟昌和幕僚丁墨對視一陣,齊齊哈哈大笑出聲。
最先停住笑聲的,卻是幕僚丁墨。
他略一整理袍服,從案頭后轉出來,鄭重對孟昌一禮。
孟昌也收斂了笑意,只看定他。
主君仁善寬厚,但這伸手不見五指的世道,怕是容不下這樣仁善寬厚的主君,何況,主君也未必能夠一直容忍下去
我等為主君部曲,得主君以誠、以信、以仁相待,自當成為主君最鋒利的那柄寶刀,為他披荊斬棘,攻城掠地,一往無前。
郎主,還請做好準備。
孟昌快步走過去將丁墨扶起。
我知,君請放心。
這邊廂一一見過各處家私資產的諸多管事以后,孟彰也終于從馬車上下來了。
車夫躬身立在車轅側旁。
郎主。他喚道,一面謹慎地打量著孟彰的臉色。
他可是聽說了的,郎主在陽世的時候身體不甚康健。他真擔心今日郎主在車廂里待了這么久才下來,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孟彰回頭,看見車夫面上隱隱的關心,他笑著頜首:我無事,你不必擔心。
車夫稍稍松了口氣,又更壓低了身體。
孟彰從車隊中走出,一路穿過太學的牌坊,到達童子學學舍外頭。
顧旦正在那里往這邊廂張望。
見得孟彰,他也是松了口氣:郎君今日有些遲了?
孟彰點頭:路上有些事情處理,便稍稍耽擱了,不是什么大事。
顧旦頜首,細看他一眼,卻是發現了什么。
郎君今日心情很好?
孟彰不否認:確是。
那顧旦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深問。
孟彰不瞞他,只是沒有完全說明白而已。
我發現了,事情并不是我最開始預想時候的那樣糟糕
孟彰一面說著話,一面領了顧旦往前走。
雖然孟彰說得比較含混,但顧旦還是聽出了些什么。
如果有需要的話,顧旦在正房的門檐下站定,抬眼看定孟彰,跟他傳音道,郎君盡可開口。
孟彰沉默一瞬,回音問道:我都尚未告訴你,我往后要去做的是什么
顧旦面上一點笑意稍縱即逝。
不論是什么事,顧旦道,我必也是愿意幫你的。
孟彰一時沒有作聲,只轉眼看定他。
雖然是我狂妄膽大,顧旦傳音道,但我心里,是拿你當友人的。
孟彰眸光微動。
顧旦又道:我雖力弱位卑,但有些事情,還是能夠做的。
我不是在憂心的這個,我只是不想輕易將你牽扯進來
孟顯是他嫡親的同胞兄長,與他慣來親近,他做的事情,撇不開他,更撇不開阿父阿母;謝遠是陳留謝氏的旁支,他有陳留謝氏作為倚仗,哪怕事發,也總還有些退路;孟彰手底下的那些管事、部曲,是他的部下,與他近乎一體同休
可顧旦不同。
顧旦他就只是一個尋常的太學書童而已。
他甚至都不是太學的正式生員。他的背后,沒有任何的倚仗。一旦事發,必定將深陷種種漩渦中的孟彰,未必能騰出手來救援他。
顧旦面上眼底不見低落,反又多了幾分明了與決然。
果然,孟彰正在籌謀的事情既不簡單
我知曉了。他退后一步,抬手深深與孟彰一拜,多謝小郎君。
這最后的一句話,他并不是傳音的,而是說出口來的話。
盡管聲量并不高。
孟彰神色不變,眼底卻有些無奈。
你這是何苦呢?他傳音。
眾目睽睽之下這番作態,不論是親眼目睹了的,還是日后聽人提起的,也都一定會覺得孟彰曾施恩于顧旦。
顧旦與他,很有幾分交情。這份交情,將有很大可能影響到顧旦的立場。
顧旦退后一步站定,面色恭順,卻傳音回答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