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庶孫姓賈,出身賈氏,雖是庶出,但仍是實打實的世家子。似這樣的郎君,可以愛重女色,卻很少會真正的色令智昏。
你可看清楚了?孟椿問。
孟汧苦笑,低聲回答道:看清楚了,自那溫氏女郎入了賈國舅府上后,溫氏一族就在漸漸向著賈氏靠攏。
那溫氏女郎與其說是賈郎君的寵姬,但實際上,應該是溫氏投向賈氏的橋梁。
孟椿不置可否,只又問他:那溫娘子知道這事情嗎?
孟汧不說話,但這已經是最明白不過的答案了。
孟椿緩了緩,再問:她必定也知道我孟氏的立場,她自己是個什么打算的?
孟汧仍是不說話。
孟椿怒氣又往上升了一層,卻是問:她如今在族中如何?她待泉郎如何?
孟汧仍舊只能沉默。
孟椿怒極反笑:看來,她這是有恃無恐啊?認為我們孟氏不會拿她怎么樣?
明明知道自己真正的倚仗是泉郎,卻又不愿好好待泉郎,非要折騰泉郎,那溫氏女這是魔怔了?!
她夫郎呢?那小子怎么說?孟椿最后問道。
孟汧低了低頭。
孟椿面上神色徹底冰凍了。
到這時候,他已經不是生氣那般簡單了,而是莫名而來的一種失望。
孟汧察覺到了孟椿的情緒,急急抬起頭來,喚道:阿爺,那小子也只是心疼自家娘子,他也很為難
孟椿忽然打斷了他:然后,你也心疼那小子?
孟汧張了張嘴,啞然失聲。
現在泉郎是在你院子里還是他祖父院子里?孟椿問。
孟汧道:在,在他祖父院子里。
嗯。孟椿應了一聲,你心疼你的孫子,你兒子也心疼他的孫子,各自心疼一個,倒也還算公平
孟椿話是這樣說的,但孟汧卻并不為之欣喜。
阿爺他喚道。
孟椿嘆了一聲,近乎自言自語地道:我原還以為,令泉郎他祖父母親自教養泉郎,就可以不用太在意了呢。萬萬沒想到,原來還有你這一茬
孟汧面上有些羞愧,但還是道:阿爺,阿潁他只是心軟,那畢竟是他明媒正娶、為他生兒育女的娘子,他
孟椿面上的冰凍消融,露出的卻不是緩和,而是另一種接近無言的平靜。
所以呢?他問,所以就由著那小子放縱他娘子,最后還要拖上一個溫氏?
孟汧還想要再說些什么,但孟椿已經不想聽了。
我理解了高祖宣皇帝,我也理解了阿梧。孟椿說道。
孟汧心頭猛然一跳,更覺不好。
梧族叔祖父?這里頭竟然還有梧族叔祖父的事情?還有,阿父他理解了高祖宣皇帝?
高祖宣皇帝要怎么做,他可是剛剛才聽阿爺說過的!
現在阿爺說理解高祖宣皇帝,那是不是意味著,如果有必要,阿爺也會似高祖宣皇帝一樣對安陽孟氏一族出手?還有梧族叔祖父,是不是梧族叔祖父也會?
孟椿平靜地看著孟汧,道:阿梧跟我說,他告訴過阿彰,如果族里真的有人任意妄為,且屢教不改,他盡可以下狠手剪除這等腐枝敗葉,必不能讓它們影響到主枝
我原本還覺得阿梧他太狠,但現在
阿爺!孟汧喚了一聲,顧不上沖撞,直接就打斷了孟椿的話。
你怎么能這樣想?!阿穎他雖然對溫氏心軟了些,但也算不上是我安陽孟氏的腐枝敗葉吧?!阿爺,你是不是對阿穎太嚴苛了?!
孟椿只是凝望著他,不點頭也不搖頭,面上神色近乎凝固。
阿爺
看見這樣的孟椿,支撐著孟汧的那一口氣反倒是先泄了。
冷靜下來了?孟椿問。
孟汧緊抿了唇。
孟椿又問:你是不是覺得阿梧說這樣的話,就是在為了分宗做準備,就是為了不讓我們嫡長這一脈影響乃至是干涉阿彰,就是想著要將我們嫡長這一脈撇下?
孟汧臉色陰沉下來:我沒有這樣想!
是嗎?孟椿只問,卻不說信還是不信。
孟汧也沒有要跟孟椿繼續辯解的意思,只沉著臉不說話。
若阿彰和阿梧真是這樣想的,作為你的兒子,阿廟又怎么能跟在阿彰身邊,暫時為他打理帝都洛陽里的事務?
孟椿近乎俯視一樣看著孟汧,緩慢道:醒來以后,看什么時候合適,將泉郎送到阿玨那里去吧。
直到這個時候,孟汧才抬起視線:阿爺,你這樣做,要將阿穎置于何地?
阿穎他是我安陽孟氏未來的宗子!
將泉郎放到他祖父母院子里,還能說是孟穎孝順,讓長子為他承歡膝下。外人再如何都不會懷疑孟穎,但如果將尚在襁褓中的孟泉送出宗支長房
那旁人會怎么看阿穎?!怎么看他們宗支長房一脈?!
孟椿凝望著孟汧許久,終于道:那便隨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