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人家欺上門來,我們還連人家的根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謝尚和顧旦只聽出了以老人為首的太學諸位大賢們的未雨綢繆,但孟彰卻聽出了更多。
先生覺得般若佛門一定會進入我們國境,被我們的同胞接受?孟彰問。
聽得這個問題,謝尚和顧旦才陡然驚醒。
是啊,如果不是太學里諸位先生都有這樣的共識,又怎么需要各位先生花費心力去收集般若佛門的這種種經典、了解般若佛門真正的根底與優勢?
老人笑了,但那笑容里卻不見欣喜,反而多了幾分憂心。
你們覺得不會嗎?
謝尚、顧旦兩人對般若佛門沒有多少了解,現在聽到老人的問題,他們不敢開口斷言否定,但要讓他們點頭承認,他們又做不到。
孟彰只是沉默。
老人深深地凝望著他,莫名平靜中帶了一點不顯的固執。
孟彰快速眨了眨眼,心下暗嘆:會。
謝尚、顧旦猛地抬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孟彰。
當現實太過絕望凄慘的時候,當各位同胞發現自己不論怎么做都無法解脫的時候他們會想要給自己尋一個寄托。
哪怕,那個寄托只是虛妄;哪怕,他們自己也知道他們最后一定會為他們的選擇付出代價。
短暫的喘息,也是喘息。
老人深深看一眼,將手中的《佛說阿彌陀經》往身后的般若禪院送去。
是啊,當現實太過絕望的時候,即便只是一時的茍存,也是救贖。
老人再次邁開腳步往前走。
不知是不是他們的錯覺,謝尚和顧旦竟然發現老人的腳步沉重了許多。
孟彰默默跟了上去。
謝尚和顧旦在原地里愣了少頃,回身看了一眼那暫時只有一座禪院的般若佛門藏書樓。
好半餉后,他們回過神來,卻見老人已經帶著孟彰往前走出一段距離了。
謝尚、顧旦兩人再顧不上心頭涌動的復雜與莫名,連忙快走幾步追了上去。
走出了般若佛門的范圍后,老人又帶著孟彰這三人轉了一遍周圍零散的、單獨的幾個藏書樓。
如此走遍過一圈后,老人便將他們帶出了藏書樓。
站在墻壁前,孟彰回身深深看了一眼身后掛著的巨畫。
孟廟走到他近前,低聲詢問道:如何?你都看到什么了?
很多很多。頓了頓后,他補充道,不只是書典,還有很多其他的東西。
孟廟聽著,雖然還是無法完全想象孟彰所見所聞,但還是露出了些羨慕。
真好他道。
孟彰抬頭看他一眼,低聲問道:廟伯父,你在這里等了很久嗎?
孟廟搖搖頭:沒有,只是盞茶時間而已。
他們在太學的藏書樓里轉了這么久,外界竟然只過去了盞茶時間嗎?
孟彰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巨畫,更深切地明白太學這藏書樓的價值。
老人神色有些倦乏。
行了,你們都回去吧。
謝尚聽聞,先一步站了出來,領著孟彰、顧旦兩人跟老人行禮。
多謝先生,這次打擾先生了,先生好生歇息,我們先回去了。
老人點了點頭,看著謝尚、孟彰這一行四人退出了屋舍。
沒有了外人,屋舍里也就安靜下來了。
老人深深望了掛在墻壁上的巨畫一眼,長長嘆了一口氣,重又回到竹席上坐下。
謝尚領著孟彰、顧旦三人走遠了,才稍稍放慢了腳步。
孟師弟,你還有地方想去的嗎?
看著孟彰略有些倦色的臉,謝尚想了想,問道。
孟彰搖了搖頭。
謝尚便道:那今日就先到了這里吧。師弟你日后是要在太學里求學的,有的是時間慢慢熟悉,也不必急于這一時。
孟彰收拾了面上表情,拱手來與謝尚道謝:今日實在是多謝謝師兄了。
謝尚擺擺手,笑道:我可是你的導引師兄呢,不必這么客氣。
略停一停后,他又道:在這太學里,有什么事不明白的,你都可以來找我。就像學監所說的那樣,就算我幫不上你的忙,我也能給你找到能幫上忙的人。
這太學里,我可熟悉著呢。
孟彰聽聞,露出了一個笑容。
多謝謝師兄,我記下了。
謝尚點了點頭,又看向了顧旦:回頭我會讓安樂去找你的,你要有什么事,盡可以跟他說。
安樂,顧旦知道,就是謝尚在太學里的書童。
他拱手,鄭重一禮。
多謝謝郎君。
孟彰、謝尚、顧旦這些太學學子的事情,孟廟不太好插手,但他作為孟彰的親長,卻也不能全然沒有表示。
于是在謝尚跟他告別的時候,他鄭重跟謝尚道了謝。
謝尚客氣了幾句,便告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