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怔愣著,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要看老人,還是看孟彰。
他們怔愣,孟彰卻沒有。
我們,看到了你的資質(zhì)
孟彰咀嚼著這句話,心下一哂。
先生,他道,收斂些許鋒芒,我曾聽聞一句話,未長成的天驕算不得天驕。
何況這太學中,資質(zhì)卓絕之輩比比皆是,彰雖有些天資,但也未必能勝得過諸位太學同窗。
先生說資質(zhì),是不是過于虛妄了?
老人笑了起來。
孟氏阿彰啊孟氏阿彰,你說是謙遜,但其實也驕傲。你既然說太學中的其他生員中或許就有資質(zhì)勝過你之輩,那何以你就覺得
我們只看中了你?
孟彰神色不動。
老人面上笑意加深,隨后又微微收斂。
他抬眼看了看遠處的碑林,竟是問道:這里已經(jīng)看過了,你們可還想要再多待一陣?
謝尚、顧旦都看向孟彰。
孟彰道:只憑先生決斷。
老人便招呼了他們。
既然如此,那么我們便走吧。他道,接下來還有許多地方要走一趟。
老人當先轉(zhuǎn)身,還道:剩下的,我們邊走便說。
孟彰跟了上去。
謝尚、顧旦也毫不猶疑地跟上。
確實,如你所說,太學里的諸位生員,都是這天地中的驕子。
說到這里,老人的目光還往顧旦方向瞥了一眼。
包括你,顧旦。
謝尚極有親和力
謝尚抬了抬頭,看向老人,很有些詫異。
他沒想到這里頭居然還有他的事。
老人對他笑著點了點頭。
謝尚抿了抿唇,看向孟彰和顧旦。
孟彰、顧旦兩人也都抬起目光來看了他一眼。
看見孟彰、顧旦兩人眼底的笑意,謝尚有些無奈,但半餉后,他也跟著小小笑了起來。
不論怎么說,他都是被夸了啊。被夸了,就覺得高興,有問題嗎?
沒有。
一點問題都沒有!
謝尚能與人交,不論那人到底是什么樣的身份,什么樣的心性,只要他愿意,就都能說上話。
老人笑著搖了搖頭:這樣的親和力,若能發(fā)揮到極致,當有人和之利。
顧旦堅韌但亦懂蟄伏之道,雖然底子比起世家子望族子來,差了許多,但等他補起來
老人說到這里,深深看了顧旦一眼。
說起來,在你的身上,我們看到了某個人的影子。
某個人?是誰?
顧旦心頭生出這樣一個問題,但他到底不是孟彰,他只看了老人一眼,便壓了下去。
老人的神色一瞬間很有些復(fù)雜。
司馬懿啊,如今隱在帝城最深處的那位晉帝
或許顧旦現(xiàn)在看起來跟他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尤其剛才顧旦下意識就選擇站在孟彰身邊,幫助他直面他的壓力的反應(yīng),更加破壞了那份若有似無的感覺。
但是,誰又還記得,那位善于隱忍的晉帝當年也曾有這樣少年意氣的時候呢?
而似他們這等聰明隱忍,又足夠堅韌的人,只要不是一次斬斷他們的所有生機,他們總能抓住機會,勃發(fā)生長的。
司馬懿當年是這樣,顧旦
未來也未必就不能。
但相似歸相似,老人卻還是很喜歡顧旦的。
這樣的少年,有著勃發(fā)的、厚重的生命力,總是就更容易讓人看見希望。
老人微閉雙眼。
謝尚、顧旦,還有這太學里更多的學員,固然是能讓我等欣喜,但真正讓我們驚喜的,卻還是孟氏阿彰你啊
孟彰皺了皺眉頭。
這樣明顯的捧一貶一,還是當著另外兩個人的面做的,真是因為他讓他們驚喜?
而不是他讓他們厭惡?
他怎么覺得這老人是想要給他找麻煩呢?!
老人笑了笑,他道:你這樣想的話,我能認為反而是你低看了他們兩個嗎?
孟彰直視著老人:人是你,鬼也是你,先生,你未免太過了些吧?
老人低低咳了一聲,搖頭嘆道:現(xiàn)在的學生啊,還真是不經(jīng)逗。
孟彰面色不動,只目光有一瞬間的變化。
您這是在逗著人玩?
孟氏阿彰。老人端正了臉色,重又認真看他,你現(xiàn)在或許覺得太過虛渺,認為自己明明什么都沒做,就平白得到了某些奇奇怪怪的評價
但我也有一句話問你。
看著孟彰,老人道:你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嗎?
孟彰神色不動,在謝尚、顧旦兩人的目光中平靜搖頭,回答老人道:我是知道一些,但更多的,我真不知情。
老人微微頜首:那你只能等著了。
孟彰有一瞬間的憋氣。
老人含笑看著他,像是在欣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