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軍頭這幾天休息不好,滿臉胡子拉碴,一進醫棚就大聲嚷嚷。
他已經朝上面討要過無數次,可現在渝州府剛打下來,新軍正一鼓作氣攻打下一個州府。
渝州府原來朝廷派遣的府君被砍頭,六部官員全部換人,府衙公務正在交接混亂中。
另外城里流民暴亂,四道城門緊閉不開,藥材一時送不過來,必須自己想辦法應付過這一段時間。
三十出頭的許東此時也焦頭爛額,他在醫館坐堂十年,雖然不是醫中圣手,也因為開方經驗豐富,小有名氣才被新軍征調過來管理這處醫棚。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再會開方,也沒辦法解決藥材問題:“張什長,你不拿藥來,許某也無可奈何!”
“你那些都是草莖樹皮,能不能到山上去找,眼下滿山都是草木,難道就沒有幾樣是藥?”
張什長抹一把自己冒著油汗的額頭,恨不得把這個郎中攆上山去找藥。
藥都是從山上來,這個許東倒好,坐著不動,只知道伸手問自己要。
聽到要自己上山去找藥,許安也怒了:“我是郎中,不是藥農,只認得拿到醫館的藥材,不認得山上的藥材。”
張軍頭臉憋得通紅,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藥就是藥,還分什么地方?你一個郎中還會認不得藥?”
許東鄙視的看他一眼:行伍軍漢見識短,真是秀才遇到兵。
自己花了十幾年時間讀醫書,學醫理,能辨識藥店的常用藥材,就已經是合格的醫者,根本沒有時間再去挖藥。
再說,挖藥又臟又累還危險,本就不該醫者做。
“藥分上下,醫者為尊!”
張什長簡直都要氣瘋了,現在什么情況了,還分醫藥尊卑,自己只知道人命要緊。
心里一急,張什長抬手就掐了許東的脖子,咬牙道:“許東,你現在也是接了軍令的,要是這些傷患出了事,你我都要被砍頭。
你不想活了我還想活,我還要拿軍餉回去養活妻兒老小,你要是不去找藥,我就掐死你。”
他是軍漢,手中力道也大,一下就掐得許東臉色發白,推不開只能一個勁的使勁拍打張軍頭:“放手,放手,你這個莽夫!”
張軍頭松手,許東激烈咳嗽幾聲,知道惹怒這個莽漢,自己要吃苦頭,還是得把這個悍貨誆住:“張軍頭,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
“說!”張軍頭氣急敗壞。
許東道:“你以為城里的醫館都是自己制藥?”
張軍頭一瞪眼:“難道不是?”
許東面露鄙夷:“醫館就是醫館,不是藥鋪。
我是郎中,每天開方看病都忙不過來,哪里有空時間處理藥材。
再說,這里還有患者,我去挖藥,誰來管他們,要是出事你可擔得起這重責?”
張軍頭嘴巴動了動,撓撓頭,好像許東的確是不能隨便離開。
許東繼續道:“我雖然沒有上山挖過藥,藥經本草也是熟背在心,自然也識藥。
你讓那些流民雜工上山去找,他們找回來,我就能認出對錯!”
“就這樣?”
張軍頭感覺許東說得有理,可又覺得哪里不對。
現在他已經沒空去琢磨許東為啥說自己山上的藥不認得,藥柜里的藥就認得,這兩者有何關系。
好在許東說認得藥,那就讓流民找來便是。
其實這一點許東說的是實話。
植物千奇百怪,生長環境不一樣,形態不一樣,而且藥品在交給患者之前,還需要炮制處理。
所以,郎中必須學會《本草》,懂藥理藥性。
每一種藥的產地不同,功效自然也不同。
川牛膝和懷牛膝,南沙參和北沙參,藏紅花和川紅花,浙貝母和川貝母,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開方不僅要過問藥品來源和產地,甚至會親自處理。
只不過愿意自己采藥制藥的郎中還是占少數。
畢竟郎中們很忙,開方才是主業,而術業有專攻,如此而已。
知道許東是靠不住了,張軍頭現在雖然又氣又急,卻也無可奈何。
于是一邊埋怨這些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只會耍筆桿子,一邊問醫兵雜工誰識得藥材。
醫兵做的都是端屎端尿照顧傷患的事,本來人手就不夠,也沒人懂藥。
沒辦法,還得問那些流民有誰認得藥。
可流民雖然都是莊稼漢,天天跟草木打交道,要是打豬草可以出門扯一籮筐,說起藥材卻兩眼一抹黑。
張軍頭只感覺腦門的青筋突突跳,幾把草還難住人了!
好在最后一圈問下來,還真有人說自己認得。
“張軍頭,小人知道藥!”
張軍頭抬眼看去,見到來人并不開心:“李老實,你是真認得,還是想多騙一個餅?要知道這是正事,說假話要挨打。”
第71章 換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