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王黑狗和李蓮花經(jīng)過一翻討價還價,決定將郭坤暫時留下,三日之中郭大福等人絕不過問李蓮花言行舉止,一切靜候三日之后月明之時。李蓮花雖信誓旦旦會有結(jié)果,別人卻都滿腹疑云,王黑狗打定主意若是沒有結(jié)果,他便將郭坤往上頭一送,什么五十多年前的隱案,他一概不知。郭大福唉聲嘆氣,愁眉苦臉,一想起老母妻兒之事便煩惱不已。郭禍卻是熱血沸騰,跟在李蓮花身后亦步亦趨,對他的一言一行都深信不疑。
李蓮花先在客房里睡了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方才起床,三日之期已經(jīng)過了一日半。郭禍在他房門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急得猶如跳蚤,卻又不敢破門而入。好不容易李蓮花起床,卻在房里衣箱里翻衣服翻了半天,挑了兩件白衣,比較許久,似是想不出要穿哪件,閉起眼睛摸了一件,慢吞吞穿在身上。客房窗戶不關(guān),郭禍那雙牛眼在窗外瞪得快要掉下,李蓮花終于開門出來了。
他先去了郭大福的書房,這書房自采蓮莊修筑以來就有,藏有郭乾和郭大福收集的所有字畫古董,郭禍跟在他身后探頭探腦,李蓮花也不在意。書房之中數(shù)個書柜,最里頭一個是郭乾的父親所有,第二個是郭乾的,第三個才是郭大福的。李蓮花把三個書柜一一打開,抽了些字畫出來看,有些是賬本,有些是行草,偶爾有些是水墨法描繪的采蓮莊景致,筆法佳妙,栩栩如生;還有許許多多紅蓮紫蓮,鴛鴦荷下圖,以及一些諸如“千樹萬樹蓮花開”之類的絕妙好辭。認(rèn)真的看了一陣,他搖頭晃腦的捧著一幅行草吟道:“幾行歸塞盡,念爾何獨(dú)之……郭大公子,這下面是什么我看不懂了。”郭禍皺著眉頭看著那首“詩”,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的念道:“暮箱呼夫……寒……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他本就不識得幾個字,實(shí)在看不出那行云流水般的行草寫的是什么,李蓮花倒也沒有笑他,和他一起并頭看了許久,興致昂然的道:“果然是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你看這一團(tuán)像不像鼻子?”郭禍大笑了幾聲,突然想起李蓮花本該是來查明真相的,不免笑岔了氣,“哈哈……哎喲……李先生,還是查案……”
李蓮花戀戀不舍的把那卷行草收了起來,細(xì)細(xì)看這書房,打開窗戶,窗外也是蓮池,只是蓮花疏疏落落,沒有客房窗外好看。他對窗外聚精會神看了半日,郭禍跟著他東張西望,卻是什么也沒看出來,許久之后只聽李蓮花喃喃的道:“蚊子太多……”郭禍全然摸不著頭腦,李蓮花卻似已對書房興致索然,走出書房,他施施然負(fù)手欣賞景致,考慮良久,又往鏡石那塊地方走去。
青天白日之下,這地方花草寂寂,鳥聲隱隱,兩間大房掩在樹下,倒是風(fēng)景陰涼舒適,渾不似夜間那么陰森可怖。繞著兩間雜貨房,李蓮花又慢吞吞開始踱步,四下無人,唯有郭禍亦步亦趨,李蓮花往東他也往東,李蓮花往西他也往西。突然李蓮花在鏡石之前停了下來,皺著眉頭打量著鏡后的那塊大石,那塊大石黑黝黝如鐵石一般,看不出所謂“玉脈”在何處,他伸手在石上摸了模,“這塊石頭原是什么模樣?”郭禍苦苦思索,“聽姜婆婆說,莊子剛建起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里有玉,但是是不值錢的雜玉,爺覺得有趣,所以就裝了面鏡子在這里,夜里這個地方月光很亮,十五的時候坐在銅鏡下面,鏡里映的月光可以照人讀書。不過玉在哪里,爹也一直沒看出來,姜婆婆說是灰色……一圈一圈的,好像被鏡子蓋住了。”李蓮花點(diǎn)了點(diǎn)頭,似是很滿意,敲了敲那塊鏡石,他悠哉游哉的走到前夜郭坤跳出來的那樹叢中,低頭一看,地上有厚達(dá)尺許的枯枝敗葉,頭頂大樹枝葉繁茂,樹下雜草不見光亮,生長甚少。這棵樹旁卻有成片天生茉莉花叢,如此時節(jié)嬌白微微,香飄四溢,倒是十分幽雅可人。茉莉花叢后稍高一些的地方長著大片懸掛點(diǎn)點(diǎn)黃白小花的雜草,幾棵樟樹生長池邊,十分青翠。“郭老夫人去世是什么時候?”李蓮花問。郭禍答道:“莫約七八月,姜婆婆說那時蓮花開得正盛。”李蓮花又點(diǎn)點(diǎn)頭,滿意的從鏡石前轉(zhuǎn)開,突地鉆進(jìn)樹叢,往林子深處走去。郭禍急忙追上,心里迷惑之極——采蓮莊本是建在十里采蓮池中的一塊水洲之上,從這樹叢再往前走,只怕便要走到水里去了。李蓮花鉆過五六十丈的密林,早上挑選的那件白衣儼然變成“襤褸”,眼前便是蓮池,他似是有些失望,皺著眉頭看著水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郭禍打了個哈欠,蓮池里的小魚受驚,“嘩啦”一聲四散逃開,李蓮花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對著望不見邊際的蓮池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哈——這其實(shí)是個好地方,有蓮蓬蓮藕,可以釣魚和青蛙。”郭禍心不在焉的道:“還有野鴨子。”“這塊地有點(diǎn)高。”李蓮花站上林子,再慢步踱下來,“難怪那條路會突然斜下去,把房子建在這里雖然風(fēng)景甚好,可惜地形不佳。”郭禍滿臉迷惑,隨聲附和,全然莫名其妙。李蓮花卻似已經(jīng)看夠,負(fù)手悠悠的穿過樹林,走回客房,當(dāng)郭禍以為他有什么驚人之見的時候,他搬了一個木盆,關(guān)起門來,只聽里面水聲陣陣,他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舒舒服服的爬上床去,手持了本閑書卷著看了起來。
莫非李先生早上就是在散步?郭禍那頑固不化的腦袋終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