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危大度,”謝元貞眼眶微紅,卻不是要哭,或許此生他都不會?再哭了,“可我卻想?要五部人為阿蠻陪葬。”
不光是左夫人,當年長兄戰死沙場,五部臨城,謝氏滅門?,有一瞬間他覺得,憑什么不殺光他們?
來的路上樊令說手刃仇敵,心?里其實并不痛快,可謝元貞不認為,那是因為痛不是一刀又一刀,不是在快要結痂的時候反復施加,痛到?麻木的極致,只?有仇敵的鮮血才能聊以慰藉。
赫連誠抬手去摸謝元貞臉頰,那里冰冰涼涼,沒有溫熱的淚水,沒有往常的溫度。
哪怕你?想?要我陪葬都可以。
但他沒說出?口。
“那便痛痛快快地恨,”赫連誠如訴愛語,“你?一日?難解心?頭?之?恨,我便陪你?殺一日?。”
北靖上都
梁兵以少勝多的當夜,北靖的合罕新封了個女將軍,宮人竊竊私語,聽說是左夫人親自去合罕面前求來的,多少年了,合罕本不待見左夫人,但偏偏同意了此事。
反觀右夫人,那宮殿一晚上丁零當啷,上將軍蕭權奇被大梁所殺,五部人馬上打?天下,最不缺的就是打?仗的將士,可是右夫人的左膀右臂也不是那么容易培植的。
清晨,延春閣前,一個戴面具的女將與惕隱一前一后匆匆而來。
“見過若羅將軍,見過惕隱大人。”
將軍,若羅,這兩?個稱呼無?論哪個,她都感到?有些陌生,但她還是點點頭?,“左夫人呢?”
宮娥躬身,“夫人在內殿。”
“大人不進去?”
若羅大步流星,宮娥不明白惕隱一副猶豫的神色,以為他在等誰。
“先?不進去。”
惕隱頭?上包扎著,腹部傷口也剛止血,他轉身回?到?廊下,借一股涼風冷靜。
內殿之?中,左夫人站在月后掛象之?前,若羅出?現的瞬間,娜仁當先?轉過頭?來,只?見她咚地跪下,身上的珠飾輕動,
“請夫人恕罪!”
左夫人轉身,三兩?步上前扶她起來,捧著若羅擦傷的指尖,又上下打?量,“讓我好好瞧瞧,可有受傷?”
“不過是些輕傷,”若羅始終垂眸,“請夫人恕罪,我沒能殺掉任何人。”
左夫人仍是慈愛地看著若羅,“來接的可是你?的父兄?”
“是,是兄長。”
若羅不大肯定。
“無?妨,他們于你?畢竟有養育之?恩,只?是你?終究是我的孩子,眼下兩?國?水火不容,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實在不能再認賊作父,”最后一句左夫人轉了調,簡直就是在安撫做錯事的孩子,“額尼這樣命令你?,你?可會?覺得委屈?”
左夫人對若羅說,自己的生父不是合罕,未免事端,對外她們還是以主?仆相稱,只?有在自己的宮殿,左夫人才會?偶爾稱自己一句母親。
若羅搖搖頭?,“孩兒身上流著五部的血,那便天生是大梁的敵人,孩兒不覺得委屈。”
“那懸崖太高,”左夫人很滿意,也有后悔,她依舊捧著若羅的手,細細吹了吹,“我現在想?來還有些后怕,我不該讓你?以身涉險。”
“我有惕隱給的繩鏢,”若羅莫名瑟縮,她把這歸結為與母親失散多年的水土不服,“他們的主?子跟著跳了下去,場面亂作一團,我這才得以偷偷繞回?來。”
若羅眼睛一動,思緒飄回?當時的驚險萬分,惕隱給的繩鏢雖好用,但畢竟是懸崖峭壁,等若羅好容易爬回?山崖邊,正趕上他們要下山去尋人。
若羅這才知道,那個聲稱兄長的人也跳了下去。
不過現在不是反思的時候,若羅悄悄潛回?馬車附近,俄勒昆還躺在那里,長箭插入胸腔,連同他的心?跳一并釘死在腐敗的地面。
“俄勒昆,”若羅時刻戒備,邊輕聲呼喚邊俯身聽,“俄勒昆!”
確實沒心?跳了。
不知道為什么,若羅總覺得俄勒昆應該能逃過一劫,她手按上沒有起伏的胸膛,將箭利落地拔了。
傷口還在滲血。
就算人死了,若羅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她也要把人帶回?去。
若羅搬著人慢慢往山下挪,不知過去多久,忽然聽到?懸崖那邊有人在喊:
主?子!拉公子上來!
他們間隔的距離并不算遠,只?是所有人的心?思全吊在懸崖邊,這才沒發現身后一點一點騰挪的動靜,她聽見隱約的喊聲,猛然翻滾,尋了棵最近的大樹躲起來,這會?子心?里的疑惑更甚。
誰是主?子,誰是公子?
緊接著謝元貞急迫慌亂的聲音響起,若羅一字一句聽進耳朵里,忽然心?里有塊地方堵得慌。
他們是敵人!
若羅拼命在心?里默念,生等他們真走了,才敢重新去背俄勒昆的尸首。
前胸與后心?相貼,背后莫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