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邊說邊悄咪咪地瞥著江面,桃色眼彎成弧,希望自己是第一個看見白白的人。
玄蕪摩挲下巴,打量著他,眼神晦暗,意味不明;嘴唇細微地張合,似乎想開口說什么,竟也蹦不出個字。
僅在瞬息,兩種意圖在他腦子里激烈交戰;
一個說:渡厄城心險境迭生,理所應當按照原計劃,把這本體強悍戰力斐然的大妖帶過去,叫他保護江逾白。
另一個說,黎纖本性純稚,從未猖獗做惡,平白地卷入危險,何其無辜!萬一死掉了,誰來賠他一條性命。
許久,良心終于壓過私心。
玄蕪虛虛往后移了兩步,用平日里的懶散語氣安慰道:“是,小江很快就回來了,你好生在此地等他?!?
黎纖不吭聲,分外認真地瞧了他一會兒后,方才重重點頭。
玄蕪遠遠地走開,尋個風勢好的地方,從懷里摸出只巴掌大的木船,丟進水里。
復又捏指做了個決,只見小木船‘嘭’地一聲驟然變大,約莫能容納三四人。
小木舟乘風而起,玄蕪撐著一枝長蒿跳上船頭,揚聲沖黎纖告別。
黎纖眨眨眼,濃密的睫毛覆下來,輕輕顫著,思量少頃,藏在袖中的手指略勾了勾。
平江煙波浩渺,碧水中泊著只破舊的船,玄蕪立在上面吹風。
蒿桿自動劃水,他騰出兩只手,在一張符紙上肆意涂畫了幾筆,‘刷’地丟向半空。
須臾,符紙幻化成盈綠的蝶,裊裊上升,往遠處翩躚而飛。
而后,玄蕪垂下雙眼,略略盯著腳下。
穿透縹緲霧氣,船尾處粘著根細長的藤,小幅度地晃蕩著,引得波流輕漾。
藤繩的盡頭系著一只又機靈又愚蠢的妖怪。
玄蕪長呼幾口氣,手掌翻轉,線越縮越短,隨后,轟隆聲乍起,激蕩起潑天水花,黎纖縱身躍起,撲騰到了船尾。
此刻,一葉扁舟即將行至幽冥境與碧水江的交界狹口。
玄蕪盤膝而坐,視線與黎纖平齊,眼里有絲絲的慈愛流瀉,“你如今回去也來得及?!?
“不。”
黎纖甩落發絲上綴著的水珠,咳出幾大口水,喘著氣說,自己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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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簿在羅剎鬼差手中飛快地翻著,面前的魂魄逐個被押送往各個閻殿審訊。
待輪到丘棠時,只見她與那青面獠牙的陰差耳語三兩句后,竟是眨眼間消失在原地。
稍后,這只陰差竟是也不按照順序,徑直沖著江逾白與陳文而來。
“小江師兄,這可怎么辦?”陳文急切道。
光線暗淡,寬大帽檐籠著江逾白的臉,看不清面上身色,只聽他沉聲道,“他若是抓我們,切記不要反抗?!?
陳老頭頗有氣無力:“我這破敗身體,就算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二人說話間幾個陰差已然近身,除卻縈繞周身森然鬼氣,還有些界上人間里地頭蛇的擺譜架子。
“你們也是近七日死的?”
江逾白略微頷首。
“哪個地界的人?”
江逾白答道:“折吾水畔,南境人士。”
打頭的羅剎裝模作樣地翻了圈手中名冊,就樂呵呵道:“跟我往這邊來。”
隨即,兩人跟著他們,一路疾走,掠過幾座高闊宏偉的閻殿也未進入,只停在了一處廢棄墻圍處。
烏黑的門覆蓋濃厚的銅銹,惹得江逾白擰眉。
陳文直了直腰,抖著嗓子問:“這是何地?”
眼前的羅剎咧著嘴道:“何地,自然是能讓你如愿以償的地方?!?
他捏著生死簿冊,陰陽怪氣:“你兩個分明是活人,卻敢大著膽子來城心,不就是來找死的?”
“本來活人誤入此地,只需被拔掉舌頭,挖出眼珠,再洗刷記憶,便能被放出去。
……但,方才那女人出了香火來買你二人性命,所以,你們倆就安心受死吧!”
語畢,他揚手推開身旁銅門,只見大簇的熊熊火焰竄起,焰心色深勝血,惹得人心驚肉跳。
“墻的后面是燎原火海,被圣火燒死也算是你們倆的福氣?!?
陰差們舉起手中鎖鏈朝著二人甩去。
江逾白眼疾手快將陳文推向一旁,抽出無妄迎上。
有個陰差嗤笑道:“區區一個陽界小修,也敢吾等叫囂對峙,實屬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下一瞬,銀白劍光于整片迤邐天光中,盡顯清亮,裹挾著寒冽肅殺意,與叉戟兩相碰撞。
一陣滋啦雜音響起,數不盡的火星子迸濺飛射,約莫小兒手臂粗的鎖鏈斷成齏粉,被陰颯颯的風卷進熔爐般的火海。
江逾白舒眉上挑,“蚍蜉撼樹,不自量力?是在說誰?”
“沒,沒說您?!睅ь^的聲音憨沉,磕磕巴巴地否認。
剩余的幾個陰差亦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們知悉江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