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問他是否要在上面等待,卻被他拒絕。
他喘著氣哀嘆,“小江師兄,最該來此地的就是我啊。”
到了城心,鬼門關前,夜叉羅剎手執黃紙符冊,逐個核對魂魄身份。
按照生前軼事將其分門別類,分別押送到各個閻殿,進行審判輪回。
小破客棧的大堂忙得熱火朝天,樓下幾個奇形怪狀的伙計正在收拾物件。
方才的和尚在焚了他們的老板娘后,雙手合十,做出一派正經的善意模樣,笑呵呵地提醒他們,此地即將塌陷,叫他們速速逃命。
吵嚷聲順著旋梯,漂浮到二樓的迂回流轉處的屋子,打破原本的靜謐的空間。
“白白,好吵,……”
黎纖吧嗒吧嗒嘴,下意識地呢喃,貓崽子似得哼唧兩聲才爬起來。
素紗帳內,小妖怪青絲凌亂蓬松,頸間與前胸遍布細密吻痕。
他傻唧唧地去摸自己腰腹,白嫩皮膚上有幾道指印,還殘留著江逾白的余溫。
客棧就那么大點,上古妖的嗅覺又分外靈敏,黎纖稍稍一吸,便知曉江逾白已不在這里。
他揉著眼睛去穿衣服,準備出門找白白,最后在堆疊的衣袍下尋到個藏蘊靈氣的小物件。
黑曜石般的光澤,手感圓潤,形狀似海螺,表面還有只劍雕出來的魚兒紋路。
——是白白留給我的東西。
黎纖捧起來,無師自通地放到放到耳邊,靈氣瞬時凝聚。
螺內先是產生一陣海浪濤濤,澎湃著,涓涓著,傳到小妖怪的耳朵里。
好聽!
黎纖瞇瞇眼,笑出梨渦,邊舉著海螺,邊躋著鞋子往外走,卻霎時間頓住,眼中迸濺無盡欣喜。
海潮洶涌而起,撲到高處,復又凝滯,而后便是江逾白溫雋的低音。
他說,他去了渡厄城心,解決了丘棠的事情后立刻回來,若是著急可以去綣云樓下的渡口等著他。
他說,會帶黎纖回歸元山合籍成親,還要買一座大院子,種花栽竹,引水修渠養小錦鯉和小螃蟹。
他說,要帶黎纖游山玩水,觀風賞月。
最后,他說,江逾白會永遠喜歡黎纖。
永遠,永遠都喜歡。
小妖怪抱著海螺,樂得眼尾通紅,珍而重之道,“我也永遠喜歡白白。”
語畢,他罩上黑斗篷,風一陣似的跑下樓,穿過樓下的“兵荒馬亂”,愉快地往渡口跑。
他要去那里等著他喜歡的人。
第105章 渡厄城·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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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月漸盈, 暈芒愈深,斑駁地鋪散開來,浸染云絮與霞光。
它們編織出一張朱紅的網, 密密麻麻的,籠罩著天地。
渡厄外城, 小商販們孜孜不倦地招攬賓客, 綣云樓的絲竹管樂, 咿呀彈唱不絕于耳。
此處雖無白晝,卻靠著一輪詭譎的月與數不盡的燈, 搭起了一座不夜天。
黎纖獨坐在幽冥渡口, 身后是流光瑩燭, 紅袖笙歌, 還有漂浮在涼風中的薄酒香;眼前是一條江, 白浪排空,一望無垠。
說來也怪,明明陷進市井煙塵里,卻平白有通身的靈氣。
這只妖把藏封在海螺里聲音聽了上百遍,每次都是黛眉彎彎的歡喜模樣。
他正抻著脖子遠眺碧水江,渴望從盡頭看見道侶挺俊的身影。
他滿心滿眼都系在江逾白身上, 殊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已被隱匿在暗處的人收于眼底。
六七里外,葳蕤樹蔭下,玄蕪單手折了根樹杈, 三下五除二摘掉花葉,席地而坐,把袖口往上挽了幾圈, 露出半截胳膊,關節詭異地扭曲著, 皮膚光滑白凈得近乎透明。
他瞇著眼瞅了瞅,視線定格在手肘的位置。
嘴里喃喃著,“不中用嘍,這副殼子也不中用嘍。”
隨后猛地把削尖的樹杈懟進皮肉里。
意外地,沒有血流噴涌,須臾間,木條徹底融于骨肉,他在關節處按揉了小半晌,只見那彎曲的手臂竟然恢復到與原來無二。
在綣云樓時,小妖怪醉得糊里糊涂,朝著他撒酒瘋,推搡間,輕而易舉地拽折了他的胳膊,又引來大、波的巫鬼魅靈圍觀指點,萬般無奈下,他只得先行離開。
修復好身體后,他站起來,踱著步子,腳下悄無聲息,飄到黎纖身后,輕輕拍他肩膀。
小妖怪收斂笑魘,下意識地顫抖了下,敏銳地轉過頭。
四目相對,支離的畫面稍縱即逝:
落日熔金,夕陽橫斜,素裳麻衫的少年蹲在長街盡頭。
彼時,他剛賣光靈植,攢夠了許多銅錢跨過三條巷子來換墨彩。
小妖怪素來喜歡斑斕晶亮的漂亮物件,見到了玲瓏瓷罐就喜笑顏開,白嫩嫩的小爪子摸來摸去,左挑右選。
也是這般,他被人從身后拍了肩膀,對方是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在他回身后,便不由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