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夜間容易發夢魘,每晚都要長公主哄她入睡,而今日姬秋雨被遇襲一事整得焦頭爛額,眼下還在六扇門內問責,哄睡一事,便由柳青竹代勞了。
薛秒語半張臉埋在被子里,一雙眼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盯著坐在床頭的女人看。柳青竹撲滅了燭火,為她攏了攏被角,輕聲道:“睡吧。”
“你陪我說說話。”薛秒語悶聲道。
柳青竹微怔,旋即笑道:“好啊,殿下想聊些什么?“
薛秒語眸光閃爍,看著昏暗中身影朦朧的女人,道:“你。”
“我?”
“對,”薛秒語有些拘謹地攥緊了被緣,問道,“你是從哪來的,你的家在哪?”
柳青竹的身形僵了一剎那,沉吟片刻,她笑道:“家在四海之內、天地之間,哪處安穩,哪里就是我的家。“
薛秒語思索片刻,喃喃道:“萬里歸來顏愈少,此心安處是吾鄉。”
柳青竹動作一頓,摸了摸她的發頂,問道:“你知道這首詞的含義嗎?”
“不懂,夫子只讓我背。”薛秒語將臉埋得更低,含糊道,“你方才那番話便是這個意思么?“
“也許吧,我也不是很懂。”柳青竹無聲地嘆了口氣,為她合上雙眼,柔聲道:“睡覺吧,殿下。”
柳青竹輕輕地哼起了揚州民謠,那是薛秒語未曾聽過的曲調,悠揚、婉轉,如濛濛煙雨敲打著屋檐,潺潺流水劃過心間,是她最向往的江南水鄉,沐浴滋養著心田發芽的小草。
一曲未了,她眼皮倦怠,沉沉地睡了過去。耳畔傳來小郡主平穩的呼吸聲,柳青竹這才偏頭望向門外藏在月光下的身影。
“小青。”柳青竹輕喚一聲。
話落,青蛇沿著她的臂彎緩緩爬出,柳青竹用冰涼的指骨挑逗著它的下巴,笑道:“幫我看著小郡主,若有情況,前來找我。”
小青似是聽懂了她的話語,乖巧地從她身上爬下,盤蜷在床角。
柳青竹起身,朝屋外走去。婉玉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腰間拴著劍袋,身上毫發無損。
柳青竹走近,問道:“如何?”
婉玉看著她,眸光晦暗不明,微微搖了搖頭。柳青竹心底一沉,看了看四周,將她拉入暗處,壓著聲音問道:“怎么回事?”
婉玉便將今日之事一并說了。
“南門大街亂成一團, 兩棟香樓燒毀了,火勢之大方才才撲滅。”
柳青竹看向眼前垂下的樹葉,若有所思,唏噓道:“今日之事我已有預料,只不過這群人膽大包天,真敢在天子眼下動手,鬧出這般動靜。”
婉玉道:“不過長公主有遠見,裝車之前,把盛放卷宗的箱子,全部換成了精絕進貢的古銀木。此木金刀難斬、百火難焚,多虧此舉,卷宗未被損壞,現下已經送入了大理寺。”
柳青竹垂眸道:“汴京的霧太大了,把官家的雙眼都蒙蔽了。”
婉玉沉吟片刻,又道:“今日我混跡于護城軍中,打聽到這縱火之事,好像是櫻冢閣干的。”
柳青竹蹙眉,抬眸看了她一眼,婉玉解釋道:“櫻冢閣是一個隱秘的江湖流派,閣內之人競是天下奇才,如今已有百年歷史,一度成為過精絕國的座上賓,但在近幾十年不知出了什么變故,一直未掀起過什么風浪。”
柳青竹問道:“如何斷定是他們所為?”
婉玉答道:“據說這櫻冢閣每次出手,都會有漫天櫻花落下。”
婉玉頓了頓,想到那時濃郁的黑煙嗆入鼻腔,眼前火光滔天,慘叫聲交迭不斷,一片混亂之中,忽地落下漫天櫻花,轉眼被火光吞噬焚燃,化為一地的櫻冢。一片梅瓣飄落她的鼻尖,她身形一頓,頓覺莫名的詭異凄涼,可還未聞到清香,令狐瑾便拖著她的手逃離了火海。
“還真是奇了。”柳青竹托腮思索,道,“江湖流派為何卷入官府朝政之事中。”
說起這個,婉玉又想起一事,道:“今日我還遇見了兩人,其中一個武力高強,是江湖中人,似乎還是夫人故人。不過,她將我認成姑娘您了。”
“故人?”柳青竹心神一動,連忙問道,“名諱為何?”
婉玉思忖片刻,答道:“似乎是叫令狐瑾。”
“令狐瑾”柳青竹咀嚼著這個陌生的名字,極力在腦海中搜尋,卻未得出一個結果,只好道,“母親生性放蕩,江湖上故友頗多,并非每個我都認識。”
柳青竹看向婉玉,又問道:“另一個呢?”
婉玉傾身,朝她走近一步,低聲道:“另一個,是揚州的畫紅娘,就是將您的畫像賣給葉明德的那個畫娘。”
到汴京之后,發生的事繁瑣冗長,柳青竹仿佛都快忘記了這幅改變她行動軌跡的畫像,她忙追問道:“這畫娘又是誰?”
“她和令狐瑾似乎是師徒關系,可據我的觀察,此人并不會武功,名字好像是叫——百里葳蕤。”
“百里葳蕤?”柳青竹猛地愣住。
真會如此巧合嗎?她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