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廚娘上了幾碟家常菜和一盤甜糕。姬秋雨令其他女使退下,就留了柳青竹一個在旁伺候。柳青竹大難不死,自是賣力討好,端茶送水,著手布菜,一番噓寒問暖。姬秋雨未有表露,只是教她一同坐下吃飯。
柳青竹食欲不佳,吃了幾口便放筷了。姬秋雨淡淡道:“桌上還有盤甜糕?!?
柳青竹瞥了一眼那甜膩膩的白糕,不知想起些什么,眼底流過一縷幽幽的暗芒,旋即笑道:“我不愛吃甜食?!?
姬秋雨筷子頓了頓,未有追問。
時光荏苒,如流水靜淌。柳青竹垂下眼睫,袖中的手攥緊了,她又想起三姐瀕死前的模樣了 。
“雨停、雨停,不要哭……”三姐姐說。
她那時哭了嗎?她早已不記得了。沾血的手輕撫著她的面龐,三姐姐顫抖著,從胸前取出塊糕餅,塞進她的嘴里,馥郁香甜的桂花香在嘴中化開,隨之而來還有一股腥氣,她一時未動,任由這股腥氣在口里蔓延。
直到獻血淌了滿身,三姐姐的身子在她懷中變冷、變僵,她才驟然醒悟,方才那塊糕餅,沾了三姐姐的血。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她后知后覺發起抖來,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掐住自己的脖子,卻什么也吐不出。
那味腥甜永遠在枯黃的記憶中揮之不去,成為一卷翻來復去的舊書。 突然一只手覆住她的手背,將她從過往的漩渦中扯了出來,柳青竹掀起眼皮,對上長公主平淡的目光,姬秋雨輕聲道:“你的手很涼?!?
柳青竹斂起思緒,熟稔地露出一抹笑,道:“我已習慣了?!?
姬秋雨不語,將手收回,然后斟了盞熱茶,讓她捧在懷里暖手。柳青竹接過茶盞,溫熱傳到她的手心,只可惜手背依舊是冷的。
柳青竹突然問:“殿下,您府上為何有把尚方寶劍?”
姬秋雨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答道:“這劍不是我府上的?!?
“不是您府上的?”
姬秋雨吃畢,喝了口茶,道:“靈隱公主府的前身是薛國公府,這尚方寶劍,本是先帝賜給薛國公和夫人的?!?
柳青竹追問道:“那為何這寶劍留在這?”
姬秋雨淡淡道:“因為世間已沒有薛國公府了?!?
柳青竹一愣,問道:“這是何意?”
姬秋雨放下茶杯,目光所及之處,是高懸在殿墻上的青銅古劍。
“薛國公和夫人戰死在了塞外?!?
柳青竹不知說些什么,便將頭垂下了。忽而殿外傳來一聲貓叫,柳青竹聞聲望去,只見一只白貓跳過門檻,進入了殿內。
“玉清,玉清”外頭女孩輕喚著白貓的名字,視線猝不及防與殿內的兩人的對上,嘴上瞬間沒了聲。
“我不是說過不要將貓帶進殿內嗎?”姬秋雨眉頭微蹙,聲音也帶上了些許的嚴厲。
薛秒語連忙垂下頭,手腳有些局促,她彎腰將白貓抱起,抬腳就要跑。姬秋雨喊住了她:“阿秒,過來。”
聞言,薛秒語頓在原地,只好戀戀不舍地將玉清放走,低著頭進來。她在長公主身前站定,姬秋雨要她坐下,她便順從地跪坐下來。柳青竹見狀,起身要挪位置,姬秋雨卻抬手摁住了她。
長公主問道:“功課如何?夫子布下的詩都背了嗎?”
薛秒語耷拉著腦袋,悶聲道:“都背了。”
姬秋雨冷下臉來,拽住她的手,展開她的手心,道:“那你告訴我,你既然背了,夫子為何還要打你板子?”
小郡主的手心上,赫然有幾道紅印,那是戒尺打出來的痕跡。謊言被戳破,薛秒語咬住下唇,將頭埋得更低。
姬秋雨看著她,嘆了口氣,將她手放下,柔聲哄道:“以后不能說謊,知道么?”
薛秒語將手背回身后,一言未發。
姬秋雨很鐵不成剛,便道:“惰性是學者大忌,我得找個人來督促你。”
薛秒語心生膽怯,手指蜷了蜷。她自小怕生人,姬秋雨又不是不知道,但她卻不敢忤逆長公主的命令。
姬秋雨思忖片刻,問道:“讓青竹姐姐陪你身邊,行不行?”
“???”被點到的柳青竹猛然抬起頭。
薛秒語面色一動,悄咪咪地看了柳青竹一眼。那日她便發現了,這個身披綠衫的女人,眉眼間竟和長公主有七八分的相似,轉而她又想起昨夜清寒軒中那驚鴻一瞥,剎那紅了臉。
姬秋雨莞爾,身子一傾,撩撥柳青竹的發絲,在她耳畔輕聲道:“那樣,我隨時都可見你?!?
熱氣撒在脖頸上,柳青竹不自在地摸了摸,嘴角抿出一個笑,道:“殿下想見我,不是隨時可以么?”
薛秒語的目光流轉在兩人之間,她眨巴著眼,想到昨夜濛濛水霧中的兩具纏綿的軀體,臉霎時紅得滴血。姬秋雨察覺到她的異常,就要伸手過來摸她的臉,這一回,薛秒語躲掉了,姬秋雨覺著有些奇怪,還未開口,小郡主便頂著酡紅的臉落荒而逃了。
柳青竹憶起那團蜷縮在寒石后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