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頭被擰上,周聿安取下帕子擦手,微頓幾秒:“可以。”
周聿安家還有黎鸚的臥室。
這個房子他買得比較早,是簡單的三室一廳布局,初中的時候,黎鸚經常會來他家住,臥室就在主臥的一墻之隔。
周聿安從儲物柜里找出干凈柔軟的毛絨被褥,鋪在白色薄被上,問她夠不夠,會不會覺得冷。
黎鸚看了眼那毛絨絨暖烘烘的床褥,微妙地一噎:“感覺…可能會有點熱,不用這么厚吧。”
“這個季節很容易感冒。”周聿安沒有理會她的言外之意,鋪好被子就出去,“早點休息。”
篤篤的敲門聲響起。
周聿安的意識從剛才的對話抽回,他合上手里的書,從書桌上起身,打開臥室門。
門外,黎鸚端著兩杯熱牛奶,安靜乖巧地望著他:“叔叔,我睡不著,可以和你說說話嗎?”
下午經歷了那么大的一件事,會失眠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側身讓出位置:“進來吧。”
牛奶被接過在桌上放下,黎鸚在軟皮家居椅上坐下,抱住了周聿安蓋到自己身上的毯子,輕聲開口:“叔叔,你也睡不著吧,熱牛奶可以助眠。”
所以她端過來了兩杯。
這倒是有些出乎周聿安的意料:“謝謝。”
然后他也很給面子地喝下半杯,手指輕叩桌面,溫聲安撫顯得有點魂不守舍的人:“還在想白天的事嗎?”
黎鸚就抬起眼皮,點點頭:“嗯,我差點以為,我就要死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整個人窩在周聿安剛剛坐過的椅子里,雙手捧著熱牛奶,面容被蒸汽暈得有些模糊,但也能看清眼睛里的后怕和惶然。
所以周聿安咽下快到嘴邊的問話。
就算他懷疑整件事的真相和黎鸚有關,也不應該在這時候質問她。
因為她看上去是真的很害怕。
“叔叔,你能再抱我一下嗎?”
周聿安把空了的玻璃杯放到桌上,在硬物碰撞聲外聽見了黎鸚的問句。
他愣了愣:“什么?”
黎鸚頗有些可憐巴巴地自下往上看他:“就像下午那樣,不,像小時候那樣就行。”
她說:“那樣,我會覺得很安心。”
可是周聿安微頓,然后搖頭:“不行,小鸚,你已經長大了,不是小時候了。”
冷色調的白熾燈光下,黎鸚眨眨眼聞言露出有幾分費解的神情:“可是我長大了,你不也是我叔叔嗎?”
“那不一樣。”
周聿安嘆氣,看著眼神可憐難過的人,目光無意中掠過她脖子下方白皙細膩的鎖骨,而后飛快移開:“沒事的話,就回去睡覺吧。”
黎鸚沒動,直到手中捧著的牛奶快要冷掉,才緩慢開口:“叔叔,你討厭我嗎?”
周聿安一怔:“我……”
“我知道,是因為我以前做的那些事,所以你不喜歡我對嗎?”
“小鸚。”
“可是叔叔,我只是想讓你安慰我一下,這也不可以嗎?你真的有這么討厭我嗎?”
周聿安說不出話。
所以他沒有按下黎鸚試探性抬起的手臂,沒有阻止她擁抱的動作。
懷里的人同下午一樣抱住他的腰,把臉埋進他的棉質家居服里,只留一個毛絨絨的發頂和微顫的肩頭。
好像受傷要被拋棄的小獸那樣不安。
心下一聲嘆息過后,周聿安還是攏住她的肩,和小時候那樣輕拍兩下,手從在她的背往下順,在要落到腰部的位置之前就停下,把握著剛好的分寸。
他把語氣放柔:“小鸚,我并不討厭你,只是不管怎么說我對你而言都是異性,你現在長大了,應該要注意和我相處的尺度。”
黎鸚在他懷里動了動,抬起頭:“一定要保持距離嗎?”
“嗯。”
“那,如果是有原因的呢,是不是就可以無所顧忌地像現在這了?”
“什么…原因?”
黎鸚的手指游移到了周聿安腰窩處的脊骨,寸寸往上攀,從背后看去,赫然從擁抱的動作變成了禁錮的姿態。
她在周聿安察覺到異樣擰起眉時淡聲開口:“比如說……我喜歡你?”
身后,左手腕骨內側的猩紅紋身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緊貼他的脊骨。
周聿安反應不及,還沒動手拉開她,還沒想好該如何應對這條猝不及防的告白。
最先感受到的——是從心底逐漸升騰漫起的、詭異的、不安的昏沉燥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