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的晴天,姜荻將藥草都搬到院子里來曬一曬,竹條編成的簸箕一層層堆成了架,暖風一吹院里都是藥草的清苦味,這陣風吹起姜荻的發帶,也將竹門上的風鈴吹得叮當直響——隨后,吱呀一聲,那扇門就被人從外面推了開來。
姜荻住的偏遠,平日里來尋的也大都是一些病患,她手上動作沒停便頭也不回地說道,“初一十五不接診,若是問診明日可去醫館。”
反常的是身后久久沒傳來回音,好似那聲開門的聲響只是她的錯覺,
姜荻手中事一頓,回頭看去,這一看,整個人便是愣在了原地——直至思緒回籠,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五皇子?”
來人長身玉立,一身錦繡氣度不凡,容色雋美,嘴角勾起弧度讓人如沐春風,看模樣可不就是那當朝皇帝的第五子——趙明夷。
姜荻與他有過幾面之緣,五皇子,一位瀟灑皇子,既無爭儲志向也從未表明站隊,坊間都傳他性情溫和、平易近人,但能在深宮里活下來的又有哪個是半點城府都無的。
天潢貴胄出身的青年見姜荻一眼便認出他,面上笑意更真實了些,帶著眼尾那顆淚痣都像在發著光,他向前走了幾步,小院不大,一下二人間的距離就被壓縮到一個范圍內,既不算太陌生,又在親密的邊緣,
趙明夷目光毫無保留地在這院中掃了一圈,最后才落在了姜荻臉上,對上她清靈的眸子,才笑道,
“好久不見,姜旎,我還以為你會裝作不認識我呢。”
他將姜旎兩字一字一字吐出,言語間有種仿佛在私下早已喃喃數百遍的熟稔,
又是自稱我,這番對話對于他們來說實在過于親呢,姜荻猶豫了片刻后,還是不著痕跡地向后退了半步,目光坦然對上他的,
“五皇子說笑了,既是認識,又何必要裝作不認識。”
趙明夷將她的動作落入眼底,才挑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側過身指尖隨意在邊上鋪曬的藥材中挑揀了一片捻在指尖,語氣淡淡,似是不經意間提起一般,
“姜小姐遠離京都,難道不是想忘盡前塵事?”
這話其實說的有些奇怪,聽著有點不對,可姜荻實在說不出來,好似有些委屈,仿佛他們之間發生過什么一般,
她默了默,半晌后又重新擺弄起那堆藥材,指尖撥弄著藥材,傳出的聲音清冷,
“不是忘記,只是重新開始而已。”
聞言,趙明夷手上動作一停,望向她的目光變得有幾分捉摸不透,
陽光打在姜荻的側臉上,將發絲都蒙上一層光暈,而趙明夷的目光便如這光線一般肆無忌憚地掃過她臉上每一寸——許久不見,她瘦了,下巴較從前更尖了些,眼睛卻更亮了,身上那股清冷的韌勁也在這鄉野間瘋漲,總之是比起在京城的時候好上不少。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姜荻卻有些承受不住他直白的視線,嘆了口氣,索性放下手中事,轉身認真地看著這位不速之客:“五皇子還沒說忽然來訪到底是有何事?”
她可不會天真地認為他一個皇位爭奪者在如今朝野風聲鶴唳的情形下來到這樣一個南方的偏遠小鎮是來找她敘舊的。
而對于趙明夷來說,她不想和從前的人和事再有糾纏的態度已經十分明確。
看著她面上的冷淡,趙明夷摩挲著指尖,斂下眸中情緒,片刻后才又掛上一貫的笑意:“姜小姐誤會了,我并不知道你在這。”
“我來這,是為了療傷。”
“砰”的一聲,
隨著青年的動作,姜荻手中的藥筐應聲而落,那一筐的藥材伴隨著略顯沉悶的響聲前赴后繼地滾出,在陽光下像是閃著光滾動的沙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