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王哈哈大笑,“老三媳婦是個大度的性子,行醫嘛,懸壺濟世,見慣生死,這些事恐不在她眼里,你不去想,就什么事都沒有。”
熙王妃吸了吸鼻子,悶悶地看著熙王,問出她最擔憂之處,“她心地寬大是好,可心里有咱們兒子么?”
“這”熙王委實不好說。
誰能料到當初無比嫌棄徐云棲出身的熙王妃,如今生怕徐云棲心里沒她兒子,生怕她跑了。
徐云棲回到清暉園后,銀杏正從藥房里迎了出來。
“姑娘,奴婢將阿膠方子配好了,明日清晨便可下鍋熬膠,每日吃上一片,整個冬日都暖暖和和的。”
徐云棲揉了揉她臉蛋笑著道好。
消食過后,主仆二人入屋洗漱,收拾停當一道往暖閣里窩著。
更深露重,孤鳥撲棱著翅膀從琉璃窗外一劃而過,銀杏陪著徐云棲躺在被窩里,頻頻往窗外瞥,
“姑娘,姑爺大約是被您氣狠了,三日沒回府呢。”
徐云棲放空大腦,正昏昏入睡,“嗯”她迷迷糊糊應了一句。
銀杏回眸,往她懷里擠,“好姑娘,看在姑爺幫咱們尋老爺子的份上,要不要去哄哄他?”
徐云棲聽了這話,腦海有那么一瞬的空白。
那晚她將一切前因后果剖析給他聽,都已做好與他好聚好散的準備,那男人偏沒有絲毫猶豫,就這么把整個事接管過去,徐云棲心里要說沒有一點撼動那是假的。
只是裴沐珩那頻頻叩擊心靈的發問,令她很是不適。
她從未好好審視過這場婚姻,隨遇而安,走一步看一步,只要他答應她行醫,給與她妻子的尊重與空間,她便覺得可以好好把日子過下去,而現在事情顯然超乎她的預料。
裴沐珩要的比她想象中要多。
徐云棲茫然地想了一會兒,沒理出一個頭緒,揉了揉眉棱,翻身躺下。
“哄男人這種事,還是算了吧。”
她不會。
亥時三刻,裴沐珩悄然回了王府。
徐云棲習慣在這個時辰寢歇,裴沐珩也漸漸的把這個時辰點刻在了潛意識里。
黃維恭恭敬敬迎著他往三房方向走,
“三爺,今日要不要歇在后院?”
夫妻倆吵架的事黃維心知肚明,這么一問顯然是希望裴沐珩去跟徐云棲和好。
裴沐珩止步在斜廊臺階處,抬眸看向夜空,細雨飄搖,無數雨絲在燈芒下撲騰亂舞,他俊臉隱在暗處叫人分辨不清,立了片刻,眼皮淡淡往清暉園方向掀了掀,折身回了書房。
裴沐珩這兩日心情甚是復雜。
他這人從來都不好相與,但對著妻子卻是和顏悅色的,他始終認為,真正有本事的男人絕不可能在妻子面前耀武揚威,是以他對徐云棲稱得上溫和體貼,盡可能給她撐腰,照顧到她的情緒,她要行醫,他也說服自己去配合她。
但徐云棲不肯懷孩子,委實踩在他容忍的底線。
就這么僵持下去,有悖裴沐珩一貫的準則。
若無其事繼續去哄她慣她,咽不下這口氣。
他也不知是一種什么心理在作祟。
他竟盼望著她主動示好,哪怕一回。
第 61 章
夫妻倆就這么僵持了幾日, 裴沐珩越耗越心灰意冷,徐云棲恰恰這幾日來了月事,身子不便, 當中有兩日得知他回了府, 她躺在塌上讓陳嬤嬤去請裴沐珩用晚膳,裴沐珩沒有回應, 徐云棲只能認為這位丈夫是動真格了, 不想搭理自己。
女人來了月事不宜操勞, 徐云棲向來保重身子,遂將此事丟開,安安生生躺著休養。
十月十六,這一日荀允和已趕到泰山祭拜天地,同一日,皇帝領著文武百官在社稷壇同祭。
祭祀巳時初刻開始,裴沐珩昨夜與熙王議事至夜半,今日凌晨卯時初刻趕到文昭殿, 天還沒亮,晚秋寒風朔烈,文昭殿臺階結了一層厚厚的清霜, 便是裴沐珩鼻尖也被凍得通紅,他快步進入內殿, 喚來值守的官員與秉筆太監, 將今日祭祀流程重新核對一遍。
每年祭天地文疏皆由當朝翰林院掌院齊老太傅執筆,老太傅乃儒壇巨擘,當世文魁, 與回鄉養老的前禮部尚書蘇老爺子有“北齊南蘇”之稱,蘇老爺子正是當今國丈, 皇后之父,十二王裴循嫡親的外祖父,八年前,蘇老爺子與齊老太傅在一場儒經辯論上起了爭執,蘇老爺子負氣辭官回揚州,由鄭閣老鄭玉成接管禮部。
比起蘇老爺子固執的脾氣,齊老太傅為人寬和,海內名望,包括內閣首輔荀允和在內,許多朝官與皇子皇孫均是他老人家的學生。
老太傅才思敏捷,文風磅礴,卻有一處毛病,因幼年傷過一指,他楷書寫得不太好,偏愛行草,祭天地文疏可不能用行草,故而每年皇帝均指定一人謄寫老太傅文疏再行頒布四海。
百官中論楷書造詣,無人能出荀允和之右,荀允和楷書遒勁規整,清秀俊美,便如同他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