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這時,門口內侍稟道,
“陛下,昭明郡王求見?!?
這是裴沐珩來了。
一個敢敲登聞鼓,親手料理自己父親的女子,哪里需要裴沐珩相送,裴沐珩無非是故意避開荀允和,以防牽連對方。
皇帝看的明白,吩咐劉越退下,召裴沐珩進來。
裴沐珩進殿后,果然第一時間跪下磕頭,
“孫兒替媳婦徐氏給陛下請罪,還請陛下憐她孤苦,莫要計較她莽撞之舉,一切罪責由孫兒替她承擔?!?
皇帝心情復雜地看著他,手指輕輕叩著桌案問,
“敲登聞鼓的是誰?”
子不言父之過,徐云棲狀告當朝首輔,對朝局頗有影響,皇帝心生不喜。
裴沐珩慢騰騰看了他一眼,回道,“是岳母
依誮
章氏身邊的嬤嬤,替主鳴冤?!?
那皇帝無話可說。
為什么到現在鳴冤,原因也很簡單,前不久荀允和舉辦壽宴,大約是不小心被章氏看出了端倪,心中憤懣這才遣人擊鼓鳴冤,恰恰那荀夫人也認出章氏,兩廂各自行動,手段高下立判,人品如何也一目了然。
“這葉老翰林怎么養(yǎng)出這樣的女兒!”皇帝面露嫌惡,又吩咐劉希文,“去告訴蕭御,葉家諸人一并問罪。”葉氏這是將父親身后名和葉家聲譽敗了個干凈。
“此事,你事先知情嗎?”皇帝悠悠往裴沐珩心口插了一刀。
裴沐珩露出苦笑,“孫兒不知。”
皇帝倒也沒懷疑他,以裴沐珩之心性,不會弄得人盡皆知,讓荀允和下不了臺。
這么一想,皇帝看著孫兒不免帶了幾分同情,
“你媳婦要整治她父親,事先沒與你通氣?”
裴沐珩筆直地跪著,不想回他這話。
皇帝難得見孫兒吃癟,郁悶一日的心情一掃而空,起身撫了撫他的肩,大笑離去。
皇帝沒能撤了荀允和的首輔之職,在裴沐珩預料之外,既然皇帝保全了荀允和,那么熙王府便得做出反應了,這些年皇帝雖然不太待見熙王,卻允了熙王巡兵之權,每年熙王奉旨去各地巡視,安撫軍心,查檢軍政。
眼下秦王暗中與十二王較勁,裴沐珩不想因荀允和而被冒然推上風尖浪口,唯一的法子,便是以退為進明哲保身,是以裴沐珩回去便勸熙王上繳那塊巡兵的令牌。
熙王也照做,此是后話。
荀允和這廂回了府后,清瘦的身子陷在躺椅上便再也起不來。
老仆捧了茶他不喝,煮了粥也不進一口,無聲無息躺在那里,如同死人一般。
老仆伺候他多年,見他如此,跪在跟前泣不成聲,
“老爺,您心里難受,老奴感同身受,如今大小姐不肯認您,夫人也嫁為人婦,您心里嘔得慌,老奴都明白的,可比起她們娘倆活著,什么事都不算事對不對?您如今有這樣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唾手可得,可別這般苦了自個兒。”
荀允和聽了這話,眼眶一痛,側了側臉。
老奴見他聽了進去,揩了揩淚,繼續(xù)望著他道,
“這十幾年來,總有人妒忌您為陛下看重,殊不知您生死不懼,什么擔子都往肩上扛,替朝廷立了汗馬功勞,別人都說您風光,只有老奴明白,您沒了夫人和大小姐,心里那股精氣神沒了,便沒日沒夜撲在朝廷”
“現在好了,大小姐就在隔壁,往后日子長著,總有父女團聚的一日。”
荀允和大約是被他說動,稍稍直起了身。
老仆趕忙遞上去一碗參湯,荀允和飲盡,問起荀念樨在獄中的事。
老仆又哭了,“少爺遣人帶話給您,說他愿意為母贖罪,請您不要擔心他?!?
“老奴已打點了衣裳銀兩給他,他在牢里不會受罪的,再過一段時日等案子欽定,老奴再安排人沿路護送他出京?!?
荀允和閉了閉眼,終究是什么都沒說。
比起荀府空空蕩蕩寂如無人,隔壁熙王府可就熱鬧了。
熙王妃的藥油用完了,三日沒推筋,頭風又若隱若現,郝嬤嬤夜里正犯愁,心想著明日怕是又得厚著臉皮去尋徐云棲要油,這會兒一婆子神神秘秘繞了進來,
“王妃出事了!”
熙王妃最不喜人賣關子,倚在塌上冷著臉問,“有什么話快說?!?
郝嬤嬤也連忙問,“可是五小姐他們回來了?”
“正是呢,”婆子滿臉津津樂道,
“五小姐剛回府,正在垂花門遇見二少奶奶說起了青山寺的事,老奴聽了一嘴,原來今日青山寺出大新聞了”
旋即便撿著重要的說給熙王妃聽。
熙王妃一聽那荀夫人原來只是個外室,這些年靠著殺了原配妻子上位,簡直嚇蒙了。
她此生最厭惡那等自輕自賤的女子,回想自己過去曾與荀夫人姐妹相稱,忍不住將剛吃不久的晚膳給嘔出來了,
“那云靈不,那荀云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