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棲這一日給病人破腹取子，十三針全套皆上，極耗心力，一沾枕頭便睡著了，也不知睡到什么時(shí)辰，小腹便脹，她慢悠悠蘇醒，外間有朦朧的光色透進(jìn)來，她看了一眼睡在外邊的丈夫，輕輕挪著身打算下去。

還沒碰到他，那道修長(zhǎng)身影突然坐起，一雙深目直勾勾看著她，“你去哪兒？”

那語氣又緊又沉，活像她要半夜出逃。

徐云棲愣住了，裴沐珩也神色微頓，方才那句話幾乎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如今覺著似乎不對(duì)。

兩個(gè)人默默對(duì)視片刻，徐云棲柔聲解釋，“我要去恭房。”

裴沐珩頷首，慢慢將膝蓋曲起，給她讓開路。

徐云棲這一趟折騰有些久，回來時(shí)，卻見裴沐珩保持著原先的姿勢(shì)沒動(dòng)，雙目闔著顯然十分困倦，看樣子像是在等她。

徐云棲想起了自己，有一段時(shí)日母親去鄉(xiāng)下探望她，她生怕母親半夜離開，便半睡半醒時(shí)刻警惕著。

心里微微起了些異樣，徐云棲提著裙擺上榻，溫聲與他道，“我好了。”隨后垂眸撫了撫衣擺，照舊躺下。

裴沐珩被她喚醒，目光凝著她。

昨夜裴沐珩沒過來睡，徐云棲收了一床被子，如今床上只有一床薄褥。

今日下了大雨，夜里竟然有分涼，徐云棲將薄褥搭在腹部，抬眸瞧見裴沐珩還沒睡，明顯在看著她，徐云棲面頰微紅，輕聲問，“夜里涼，我再給你拿一床褥子？”

裴沐珩看著離自己一臂之遠(yuǎn)的妻子，“你睡過來些。”

徐云棲撐起半個(gè)身子，環(huán)視一周，裴沐珩明明已睡去了塌邊，她這邊還寬敞著呢，不假思索問，“為什么要我睡過去？”

裴沐珩理解為徐云棲想讓他主動(dòng)，于是他從善如流挪到徐云棲身邊，夫妻倆并排躺下，胳膊碰胳膊，熱度很快傳遞過來，徐云棲慢騰騰將被褥扯了扯，也幫他搭了一些。

剛閉上眼，聽得身側(cè)丈夫嗓音幽幽傳蕩，

“自從與你成婚，我便沒想過要分開，即便有諸多忽略之處，也沒打算拋棄你來成全自己，云棲，和離二字，我今后不想再聽到。”

不知不覺，稱呼從“夫人”變成了“云棲”。

第 32 章

兩人用了同樣的皂角沐浴, 氣息交疊在一處，辨不出彼此。

裴沐珩挨著她躺了一會(huì)兒，身上覺得熱, 又隔開了些。

徐云棲明明聽得丈夫呼吸有些沉, 卻沒有進(jìn)一步的動(dòng)作，心中納罕, 看來, 她提和離, 在他心里留下了疙瘩。

裴沐珩倒不是跟徐云棲慪氣，明明前夜在這張床上纏綿不休，轉(zhuǎn)背徐云棲便能干脆利落的離開，他還沒看明白就是傻子了，徐云棲心里沒他，既如此，他不可能在這種事勉強(qiáng)她。

還沒有到為她放下驕傲的地步。

翌日晨起，清暉園迎來了一波熱鬧的客人。

燕家大夫人帶著女兒和兒媳登門致謝, 論理該要先去拜見王妃，熙王妃這次頭風(fēng)發(fā)作了，疼得一宿沒闔眼, 不便見客，燕家大夫人本不是為了王妃而來, 便徑直到了清暉園。

燕家大小姐燕幼荷, 裴沐珊的表妹蕭芙并裴沐珊，三人興致勃勃擠在徐云棲小藥房鬧騰，銀杏正在用漏勺過濾藥液, 三位姑娘目不轉(zhuǎn)睛在一旁盯著。

徐云棲則陪著燕大夫人和燕家大少奶奶說話。

“燕少公子身子如何了？”

燕大夫人笑道，“好多了, 昨日巳時(shí)醒的，賀太醫(yī)給他喂了些藥湯，午后吃了些粥食，面色也有好轉(zhuǎn)，到今日清晨已經(jīng)開口說話了，郡王妃昨日送來的藥液極好用，傷口又縫合得好，實(shí)在看不出受過那么重的傷。”

徐云棲頷首，“再過十來日便可下地了，飲食清淡，切勿大喜大悲。”

燕大夫人聽到后面一句，往小藥房門口的裴沐珊使了使，“一顆心都在她身上，喜怒也由著她了。”

徐云棲失笑，“還真是個(gè)熱烈的少年。”

燕夫人聽得她這老氣橫秋的口吻，嗔道，“您比少陵還小年歲吧，性子卻比少陵沉穩(wěn)多了，”說話間她又打量了徐云棲幾眼，徐云棲氣色實(shí)在是太好，面頰粉粉嫩嫩，肌膚吹彈可破，笑起來眉梢軟軟的，瞧著比里頭幾個(gè)姑娘還小。

燕夫人好奇道，“容我冒昧問問，郡王妃今年芳齡幾何？”

徐云棲道，“十九。”

燕夫人滿臉羨慕，“倒是看不出來，您這份定力怕是娘胎里帶來的，不像我家荷丫頭，生來便調(diào)皮莽撞，如今十五歲了還是這份德性。”

徐云棲捏著茶盞笑笑不說話。

那頭被幾位姑娘擠出來的銀杏，立在藥房門口探頭回道，“下個(gè)月中，我家姑娘便滿十九了。”

燕夫人聞言立即來了興致，“哎喲，王府會(huì)辦壽宴吧，到時(shí)候我們都來賀一賀，”

徐云棲瞪了丫鬟一眼，“又不是整歲，不必辦，而且，我也不喜歡。”

藥房?jī)?nèi)燕幼荷望著琳瑯滿目的藥罐，興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