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愛人”兩個字,宋芒垂著的眼眸閃了閃,隨后繞過導購員的問題,只輕聲問道:“請問洗手間在哪邊?”
宋芒聲音輕輕的,很柔和,導購員立馬熱情地用手指著走廊一端的方向,朝人道:“在那邊先生,最里側的是oga的獨立洗手間,您直走到最里面就能看見。”
不是第一次被認成已經分化的oga,宋芒淡淡點了點頭,沒有解釋什么,道謝后朝那邊走去。
擰開水池前的龍頭,宋芒微彎下腰,看著淅瀝瀝的水流沖刷著指間。
方才攥得太緊,他的手指松開后由白轉紅,泛著細微的紅痕。
宋芒雙手輕輕揉捏著指骨的部分,直到手被沖得恢復冰冷的白后才關了開關。
不久前的對話再次在宋芒的腦子里重播。
其實他沒有想到謝承之的反應會這么大,對著他反問的謝承之臉色沉得像堅硬的冰碴,話音一字一頓砸在他耳邊,比他易感期時的模樣還要讓宋芒感到心悸。
特別是他問出的話,讓宋芒無法出聲回答。
人形抑制劑么……
從某種角度上看,宋芒的想法的確是這樣。
宋芒的記憶回到當時來到云頂山莊后的第二天,那時宋芒還對解除兩人訂婚的事情抱有一絲希望,但被謝承之斬釘截鐵地回絕之后,他便不再爭辯了。
當天謝承之對他說出了自己易感期紊亂的問題,宋芒理清了這場聯姻的利益紐帶,于是自然而然地給這段婚姻下了定義,也對自己的定位有了認知。
面對既定的、無法轉圜的事實,宋芒一向能很快適應。
父親將他送到謝家,以聯姻的方式挽救事業。
謝承之答應聯姻,娶一個oga以度過易感期,以此為代價對宋氏網開一面。
宋芒本身不重要,會分化成oga的宋氏養子才是謝承之需要的。
宋芒這些天一直如此認為著。
也對這一顯而易見的事實選擇了接受。
可這段時日的相處,除了第一晚,謝承之在他面前一直是溫和而包容的,無論是日常相處時的紳士,還是訂婚宴時的關照,還有今天陪他帶周爺爺復診等等行為,都讓宋芒覺得……受寵若驚。
或許用這個詞不太恰當,但是宋芒也想不到其他更確切的形容了。
對他人給與的善意,宋芒總是更為敏感。
謝承之身份不凡,身邊什么都不缺,宋芒想回報這份善意,除了一句“謝謝”,也實在沒有其他拿得出手的。
所幸謝承之需要他的信息素以度過易感期,宋芒還算有可以表達謝意的回禮。
這樣微妙的對等關系淺顯易懂,也讓宋芒適應良好。
可當謝承之做出宋芒預期以外的行為時,這種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宋芒會迷茫,除了他的信息素以外,謝承之還會需要他身上的什么呢?
宋芒不是聽不懂話的小孩子,剛才謝承之對他說話時語調不算溫和,顯得有些兇,但仔細聽過,宋芒知道他沒有其他的意思,甚至出發點是站在宋芒的角度為他考慮的。
如果宋芒和謝承之不是以這樣的開局被硬湊到一起的,宋芒甚至會以為,謝承之是不是有點喜愛他。
但以他們相識的原因來看,宋芒瞬間就否認了這個可能性。
在水池前沉默的時間很久,宋芒依然沒有把兩人如今的關系理出一個合理的頭緒來。
宋芒茫然地垂下頭,盯著大理石地板上凌亂的倒影看了兩秒,隨后輕輕呼了一口氣。
或許在謝承之這樣的人的觀念里,感情一類虛無縹緲的東西本就不重要,聯姻是他們婚姻正常的途徑,無論對象是誰,都會給與責任上的關懷與義務。
盛大的訂婚宴、精心準備的婚房、隨之而來的同居,或許在謝承之眼里就是再合規矩不過的流程,是他還沒有完全適應角色的轉變,以為只要做個“人形抑制劑”就萬事大吉了。
想到這里,宋芒漸漸覺得自己摸到了一點頭緒。
謝承之需要的,不只是一個能幫他度過易感期的oga,作為謝承之娶回來的夫人,他還需要扮演好為人妻子的角色,履行“謝夫人”應盡的義務。
宋芒抬眼看向面前的鏡子,與鏡中露出恍然神色的人對視片刻,然后他緊抿著唇,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后,一團亂麻般的心境終于漸漸平復下來。
他對自己的定位再次清晰起來,眼中褪去了方才的迷茫。
其實也對,如果兩千億只換來一個可有可無的易感期特供抑制劑,又何必聯姻給他貫上“謝夫人”的身份,直接在外面養一個oga豈不更合算?
是宋芒之前太想當然了……
垂下眸子掩下眼底的思緒,宋芒重新收拾好自己,然后抬步走出了洗手間。
幾步之外的落地窗前,謝承之背脊挺拔,背對著宋芒的方向立在窗前。
他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支點燃的香煙,煙已經燃了一半,也不知在窗前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