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被折騰這一遭后,疲憊得前所未有,半昏半醒地被李霽抱進房里,沉沉睡了。
李霽換了衣裳,吩咐人照顧得當。到道觀門口,候著的一幫侍衛,都聽見里頭神像哐啷碎裂的聲音。李霽在里頭喚人另外拿了套常服,自己原先的團龍袍,卻裹在了衣衫凌亂的素女身上。
這情景,宮人們自然心領神會。
近侍見皇帝出現,湊上來問道:“今日之事,太后遲早知道。陛下可要去錦章殿見太后?”
李霽方才在道觀里放縱了一番,此時換上新衣,面色卻冷冷的,淡然道:“不必了,過午還要去請安。”
近侍聽了,有些擔憂地問:“方才陛下在殿內,提及皇嗣之事,恐怕太后知道,會以為陛下不滿……”
李霽忽然生氣了:“常和,連你也要偷聽朕的房中事!”
近侍常和嚇得臉色發白,急忙跪下:“臣、臣不敢!”他仰起頭,近乎哀求道,“可是陛下,有些事倘若陛下不解釋,為小人離間,則清者難以自清。臣不愿看到陛下與太后生出嫌隙。況且,趙、王兩位大人還在獄中……”
李霽原本胸中意氣涌動,聽了這話,怒氣乍然收住,咬牙道:“你是忠義之士,起來吧。”
太后在錦章殿中閉眼小憩,一身繡金線的松鶴長裙映得整個宮室熠熠生光。當年她以樸素稱道后宮,如今大權在握,倒不再有簡樸氣象,盡情發揚起母儀天下的風范。她周圍環繞一眾侍女,打扇的、剝蓮子的、捶背的、揉腳的,將她如同西王母般簇擁起來。
來人隔著簾子,見了太后此情此景,不禁生畏,近旁得臉的宮女走上前去,聽宮人匯報皇帝今日異常的舉動,也不禁嚇了一跳:“陛下當真進了澄道觀?”
太后隔了簾子,垂著眼眸,聽得卻仔細,有些輕蔑地笑道:“男人急色,看來那女冠他很受用。提什么儒術、改革,到頭來沉迷一個女人,到底年輕。”
來人連忙附和:“是,陛下還需要太后娘娘多多弼輔,切不可為人利用了。”
太后叩著她丹蔻染紅的指尖,她處理朝政多年,眉皺得多了,眉心竟有一道川字紋,保養做弄得再好,權力的一筆落下,終究留了痕跡。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太后嘴角還是含笑的,語氣不怒自威。
來人道:“陛下最后問那女冠,是不是不樂意為他誕育皇嗣,那女冠興許累了,奴未曾聽見她答復。”
太后面色稍滯,想一想,這有什么要緊呢?叫得力的宮女到跟前來,附耳道:
“你照舊把湯藥送去,那道姑倘若生了別的心思,便將她趕出宮,給——”她頓一頓,“給悼太子看陵去!”
一個小黃門佝僂著腰躲進隊伍里,常和一連串巴掌扇了過去:“又偷懶,仔細我把你這憊懶皮剝了!”
“別打他了。”李霽道。
李霽到了錦章宮前,頓住腳步,臉色由陰轉晴,竟然從嘴角勉強地擠出一縷笑意。
不知什么時候起,常和覺得陛下冷臉時的樣子,開始變得與太后很像,殺人不見血。
皇帝生得很不錯,平常待人也和氣。常和希望主子多笑。
待素女醒轉過來時,看見一列宮人候在她榻前,嚇了一跳。
她在宮中不曾有侍女。
為首的宮裝女子,樣貌清秀,見她醒了,跪到她跟前,端起一碗烏沉沉的湯水到她嘴邊來。
素女聞到味道,腔子里一顆心安定下來。又有些啼笑皆非。
虧皇帝能想得出來,再臨幸她一次,都不用她張口,就自然能討到避子湯……
簡直是把修行之事當做兒戲。素女垂眸掩住心頭的不滿,飲盡一碗湯藥。
為首宮女見她毫不猶豫地喝下,放下心來,素女緩緩道:“請姑姑向太后交差去吧。”
那宮女卻并不離開,直直看向素女。
素女心頭一緊,驟然想起皇帝今日找她的事情,太后那邊要如何交代。
今日畢竟是亂了分寸,按理不應交合。皇帝臨時起意,她亦是措手不及。
更不必提鎖陽之事,這幾次修煉下來,皇帝就不曾動過要鎖的念頭,縱然尋常修行者也有鎖不住的,但端看陛下行止,恐怕連這個心思也不曾有,只一意想用快活,根本不將她所講所訓放在心上。
素女念及此處,雙頰緋紅。論理,她是為陛下求長生,以圖千秋基業。即便太后要怪罪她不力,也是理所應當。
那宮女卻并不曉得她心里的緊張,反倒綻出一抹熟稔的笑意,殷勤道:
“太后曉得您教習陛下辛苦。陛下玩性深重,多賴善加導引。只有一事,太后派遣奴婢來與仙客您商量。”
“何事?”
“太后聽聞道觀的神像傾塌,有意筑一座金身,工匠來往觀中,仙客您是坤道,多有不便。何不搬到錦章宮來,太后若有焚香禱告事情,仙客在近旁也好參照些。”
素女松一口氣,受寵若驚道:“妾不過是鄉野村婦,如何能毗鄰太后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