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就是要熬夜,所以這不算失眠。第三天凌晨,我打開聊天框,看到對方正在輸入消息,我笑了一下,然后看他輸了將近二十分鐘,一條消息都沒彈出來
真搞笑。我給他敲:“別發(fā)了,趕緊睡覺。小心肝。”
“好的,小寶貝。”
真搞笑。我捏著手機又笑了一下。
之后再沒等到回復,我睜著眼看天花板,意識到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種戒斷狀態(tài)。迷迷糊糊地困昏過去,第二天起來翻手機,只得到簡單的晚安兩個字。
我大概從那時起開始,情緒被某種銳利而牢固的線吊在半空,不等我完全意識到那是什么,高三就將我卷入如火如荼的備考中。
第一天開學晚自習就上到夜黑了個透徹,秋葉自顧自地大片掉落,初秋的晚風已經(jīng)生了入骨的寒,我可以把冰涼的手指悄悄塞進某人的衣領(lǐng),看他打個哆嗦后還要一臉鎮(zhèn)定地敲我的頭。
但那個人不在。
我慢吞吞地收拾東西,但其實沒什么好收拾的,作業(yè)寫完了,課本堆在抽屜里,在家也沒心思復習,直接回就行。
我不知道在磨蹭什么,最后還是邁開腳步,被卷入向外涌出的歡快人海。
我本該是“歡快”的其中一員,如果哥還在的話。我們本該一起放學的,高三在高二隔壁樓的更高層,我只要再算一道題,或是多背兩個單詞,哥就會走到窗邊喊我的名字。
他會把我的手塞進他的口袋里,對我朋友們“又來接樂樂”之類的調(diào)侃熟稔地應聲,嫌棄地看一眼我連書包都不背的輕裝上陣,半真半假地嘆氣,說“月考可別再跟我哭”。
步伐又不自覺地放慢,我挪到貼墻的角落里,掏出手機。
就在同一時刻,完全靜音的手機亮起來電顯示,沒有響鈴,沒有震動,它就靜靜地在那里閃爍,等待時間的流逝。
昨天是周末,蘇澤回校才剛過一天。
就一天,到底為什么會如此。
我手忙腳亂地擦著眼角,深深吸了一口氣,點了接聽。
隔著沙沙的電流,他向來比夜風清泠的聲音染上莫名的暖意,但又好像并不是錯覺,因為話語里似乎沾了點笑意:“樂樂,接得這么快,是不是正要給我打電話?”
夜風驟起,在通話口灌入呼呼的雜音,我縮著脖子,趁機開口掩飾自己沙啞的聲音:“猜到某人想妹妹了,特意掏手機的,還不謝我?”
結(jié)果沒能糊弄過去,他在窸窸窣窣地動靜里,夾著他室友一兩句“這么晚去哪”的問句,對我說:“先回教室,我去接你。”
“打車也得一個小時,誰要等你啊!別來!”我無語地阻止。
“那你先打車回。電話別掛,我一會就出發(fā)。”
“不要來了!”我說,“我騎車來的!一會就到家了,明天不上課啊你!”
“沒早八。聽話——我現(xiàn)在給你叫車。”
小題大做的家伙,我調(diào)侃他也不為所動,又沖他嚷嚷了半天我沒事,還是軟硬不吃,情急之下我大喊:“別來了!你還能天天來嗎!”
一瞬間,對面靜了下來,我在嘈雜的校園里按著聽筒,聽不到一點聲音。而這冰封的寂靜又馬上在下一秒破開,仿佛剛剛令人窒息的失語都是錯覺。
“我能。”他說,“樂樂,我能。”
我顧不上掩飾自己沙啞的嗓音,哭腔抵住喉嚨,澆在向外冒出的每一個音節(jié):“我不等你,一個小時的車程,我不會等你的!”
“嗯,不等就不等,你回去睡覺,我看一眼就走。”
這個時候不要瘋,要冷靜。我舌尖抵在齒縫,閉了閉眼睛:“你要只是想我早就來了,不會聽了我的聲音才要出發(fā)。你說的不是真話,你不要為了我,你不要過來。”
……
有些變化從一開始就種下了注定的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