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唯有昏黃的路燈點綴錯綜的街道。
一輛白色轎車沖破雨簾。
九點五十五分。體育場。
江小嵩最后看了眼手機,置頂的對話框里,最后一條信息停留在兩個月前。
他有兩個月沒有見到趙予晴。
也沒有任何聯系。
他唯一能聽見她細微的聲音,是在每日和陳立垣通話的時候。
兩個月,他從一開始的急躁,到平靜,到接受,認清了他們已經分手的事實。
戴豫整理了一下演出服,拍拍他肩膀,“還在看手機呢,快上臺了。”
八點的演出,持續兩個小時,就差最后的安可。
再有一首歌,他們的大學生涯就要結束了。
戴豫保送研究生,裴唐嶼打算繼續走音樂的路。還在讀博的江小嵩應該是最沒有畢業季傷感的人,但他的情緒是最差的。
他“嗯”一聲。
“趙老師會不會來?”
給她的票,是離演出臺最近的內部票。只兩米遠,一眼就能看見。
“不會。”
“你樂觀一點。”
“和樂觀無關,這是事實。”
不見面也好,他會忍不住想要留下她,忍不住做一些讓她不喜歡的事。
與其被她討厭,不如被她遺忘。
但心底有個聲音問,他真的這樣想?
戴豫只是嘆氣:“那你還看手機。”
“你就當我閑的。”
“走吧。到時間了。”
和隊友們一起走到前臺,舞臺很大,尖叫聲沖破頭頂。是他們熟悉的狂熱氛圍。
江小嵩看到那個位置,仍然是空的。他垂眼,完全不去望向那邊。
隨著吉他聲響起,他跟隨節奏打鼓。
現場的人都在跟著合唱,在副歌時,江小嵩余光中看到有人從過道匆匆跑來。
他投去不抱希望的一瞥,看到那人身影
,手下的鼓點差點敲錯一拍。
趙予晴終于趕在最后一首歌到達。
她有些喘,頭發也亂了,連手都是抖的。身邊有人目光打量,她也全不在意。
臺上的江小嵩離她很近,好像在家里,他偶爾在琴房練習,她路過時見到的模樣。
一分鐘的時間十分短暫,最后一首安可結束后,主唱發言,宣布樂隊解散。并祝福大家都能守好自己的人生。
周圍有人落淚,明明最激昂振奮的音樂才剛結束,余音尚在腦中盤旋,有人不舍分離。在臺下繼續嘶聲喊著安可,好像只要努力,分別會轉變成延續。
趙予晴在臺上的樂手們離開后,也離開座位。
她回到自己的車,周圍是一群抹著眼淚的樂迷。或乘最后一班地鐵,或打開軟件叫車。
二十分鐘后,人漸漸少了。適才人聲鼎沸的體育場,已經安靜得能聽到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
這時,有人打開她副駕駛的門。坐進來,再關上。
熟悉的氣息鉆入鼻腔,立刻激活所有潛伏在腦海里的記憶。
“我以為你不會來見我。”
江小嵩身上半濕,剛淋浴過,加上下雨,他沒打傘,身上有種肅冷感。
趙予晴望著前方搖擺的雨刷,“我也是這樣打算的。”
甚至為了不再見他,把離開的日期提前。
然而,還是在最后僅剩的幾個小時,非常,無比,發瘋地想見他。
“機票定的六點?”
他已經從陳立垣那里知曉她所有的動向,她要離開這里。不知道會不會回來。
“嗯。”
“那么,四點就要出發。”
“差不多。”
再次沉靜片刻,江小嵩說:“我們走吧。”
趙予晴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濕痕,踩下油門。
相同的酒店,相同的房間。
由它開始,由它結束。
當房卡刷開房門,江小嵩捧起她臉頰的動作,與趙予晴摟住他的腰是幾乎同時發生。
好久不見,思念化成絕對力量,將自己完整地嵌入對方。怎樣廝磨都不足以緩解心中的渴求。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有瓢潑之勢,雨點打在窗上,擊打出清脆的聲響,加上風的嗚鳴,好像要將玻璃敲碎,向室內刮起一片狂風驟雨。而屋內的狀況也絲毫不遜色。
第一回合有點像他們剛認識那晚印象最深刻的那次,一言不發,埋頭深吻,探索對方身體上的細枝末節。偶爾的退讓,是為了更深地攻掠。
唯一不同,是這一次,房間的燈全部點開。
亮白的水晶燈下,他們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都清晰地印在瞳孔,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將對方深深印在腦海中。
不知過了多久。雨,漸漸弱了,堆積的水順著管道蔓延至墻壁,染濕了綠植。土地一片泥濘,散發著夏季獨有的草木清香。
趙予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