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君冊封大典前夜,雷電交加,大雨滂沱。
耀眼的白光閃現,將漆黑的紫宸殿照得通亮,轉瞬即逝。
薛道權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他側頭看去,一個人影似乎隱沒在黑暗的角落,看上去很遠,卻又感覺很近。
他心中一驚,想要呼喊叫人,卻發不出聲音。
雷聲轟鳴,白光再次乍現,紅衣女人的身影赫然闖入他眼中。
不,那不是人。
那是一個披著黑長的發,拖著血紅色的裙擺的女鬼。
薛道權毛骨悚然。
“咔”的一聲,女鬼扭轉脖子,長發遮面,長舌搖蕩,伸臂朝他飄了過來。
“你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放過!你好狠的心啊!”
凄厲的聲音在殿內回響,可怖的身影越來越近,女鬼脖子上的勒痕清晰可見。
薛道權驚心駭目,冷汗直流。
“不要過來!朕錯了!朕錯了!”
正在殿外守夜的趙德正聽到了驚呼聲,立刻沖進殿內,眼前的一幕嚇得他目瞪口呆。
皇帝竟在睡夢中死死地掐著自己的脖子,面色已經發紫。
“陛下!陛下!”
趙德正連忙上前制止,連同幾個宮女太監一起配合,才將薛道權穩定下來。
鳳陽閣離紫宸殿近,薛棠最先察覺到了異樣,匆匆趕往紫宸殿察看情況,這才知道皇帝夢魘加劇,險些喪命。
殿內藥香嗆人,薛棠不禁輕掩口鼻。
靠在床榻上的薛道權喝著湯藥,夢魘纏身的他一臉憔悴,看起來更加衰老了。
薛棠走了過去,清楚地捕捉到了薛道權眼中一閃而過的恐懼。她壓下心中的詫異,福身施禮,“父皇,現在身體可還好?”
薛道權搖了搖沉重的頭,“無礙。”
苦澀的湯藥灌進喉嚨,他恢復了神志。見窗外沒有下雨,他安心了。
“父皇!”薛桓芳聞訊趕來,直接撲到了床榻邊。
明日便是冊封大典,他比任何人都要緊張,生怕發生變故,影響到他東宮之主的位子。
薛道權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噩夢罷了,不必大驚小怪。”
好一出父慈子孝。
薛棠面無表情地別過頭。
一位內官前來傳話,“啟稟陛下,天牢傳來消息,文疏林已性命垂危,可他仍不認罪。”
薛棠眸光一動,回宮這兩日她對貪污一案略有耳聞。
以她對文疏林的了解,他做不出貪污受賄的勾當,更何況,他還寧死不屈。不過他有此一劫,薛棠并不意外,在爾虞我詐的官場中,他的鋒芒過盛,性子又太張揚,吃虧是遲早的事。
內官繼續問道:“徐大人請示陛下,是繼續審問,還是將犯人押入病囚院待審?”
薛道權欲要開口時,薛桓芳搶先命令道:“文疏林死不悔改,還審什么?當然是依照流程秋后問斬。”
旁若無人的語氣引得薛道權面色一沉,仿佛他這個皇帝已經退位了。
薛桓芳意識到自己的口無遮攔,連忙找補道:“沒看到父皇身體不適嗎!這樣的小事也要來叨擾父皇,獄官沒腦子嗎?”
俯首的內官瑟瑟發抖,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薛道權思忖片刻,目光移向薛棠,“綰陽,你怎么看?”
薛桓芳大驚,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薛棠亦是詫異。
她現在處境艱難,若以后宮不得干政為由置之不理,既可減少皇帝對她的猜忌,又可置身事外,保全自己,以后禁足的日子還能好過些。
不過她還做不到袖手旁觀,眼睜睜地看著他枉死,況且……他還有可用之處。
她朝薛道權跪了下來,“文疏林拒不認罪,恐有冤情。況且,他還是謝相的學生,謝相一生清廉,他的學生定不會做出貪污受賄的勾當,還請父皇明察!”
她重重叩首。
想不到她竟搬出來故去的謝雍,薛道權啞口無言,腦海中忽地閃現紅衣厲鬼的身影……
他心有余悸,下意識地望向掛在墻壁上的雙虎畫,片刻,他視線的重心落在薛桓芳的身上,只見薛桓芳利劍似的目光刺向伏跪在地上的薛棠。
沉思良久,他朝薛棠道:“貪污案還需再查,既然你相信他,那便由你去天牢傳旨吧。”
薛桓芳不可置信,“父皇……”
薛道權疲憊地揮了揮手,“都退下吧。”
紫宸殿靜了下來,闃然無聲,香爐升起的煙霧徐徐飄著。
薛道權渾身乏力,衰老帶來的虛弱感越發明顯。胸口忽然間難受起來,他忍不住地掩唇咳嗽,低頭一看,手中的方巾染上了血。
他沉沉地嘆息了聲,似無奈,似不甘,渾濁的眼眸直直地盯著掛在墻壁上的雙虎畫。
一點搖曳的黃光在夜色中躍進,薛棠持著燈,步履如飛,一不小心在轉角處撞到一個人。男人手疾眼快地攬過她的腰,身子一旋,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