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下來。
沉宗知雖為武將出身,但并不粗莽蠻橫,言行舉止端方,禮數周全,一身正氣。要說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不是不喜歡他,而是不喜歡這段身不由己的婚姻。
一個活生生的人,像個物品似的被交易出去,來換取他人的好處,美名其曰是為國為民,奉獻自己,可為什么公主只能靠婚姻來展現自己的價值?
這樣的想法瘋狂地滋蔓生長,一發不可收拾,讓她越發不安。
她無法抑制內心的反抗。
正如年幼時,皇帝雖然允許她去國子監聽課,但前提是必須換一身男裝。她心中不服,為何國子監只允許男子進入,卻不允許女子進入?但礙于圣命,她不得不從,不過,她并未完全順從,而是依照男子襕衫的形制改了一身女裝,雖然看上去不倫不類,但挑不出錯??苫实廴允遣粷M,此后再也不許她去國子監聽課了。
回憶浮現眼前,她猶記當時先皇后規勸她的話:“女子不應過多拋頭露面,有失禮節,不成體統。”
薛棠郁懣,身為女子理應最看重的貞潔道德,她視如敝屣,那對于她來說,就像是捆住手腳,束縛自由的桎梏,抵不過一場痛快酣暢的歡愛。
她徐步走到鏡臺前,娓娓道:“我是喜歡馮鑒青,可我與他沒有緣分,又何苦壓抑自己?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士大夫不也是妻妾成群嗎?馮鑒青在我心里的地位無人可替,但這與我接納其他男人并不矛盾。”
沉宗知一怔,無奈笑笑,“馮大人是公主的第一個男人,地位自是難以撼動……”
“不是他?!毖μ拇驍嗨脑挘饴砸话?,“我與他發乎情,止乎禮,沒有肌膚之親?!?
“那是誰?”沉宗知的疑惑脫口而出。
沉默片刻,薛棠平靜地反問:“這重要嗎?”
沉宗知不再多問。
薛棠的視線落在妝奩中的飾物上,這些東西點綴在身上,旁人看著美麗動人,可她只覺沉甸甸的。
比起佩戴,她更喜歡觀賞。
指尖掠過明光爍亮的鳳尾金釵,她撫向一支銀簪。這簪子潔白如雪,頂端嵌著一顆藍色寶石,自里向外散發光彩,內斂沉靜卻又蘊含鋒芒,倒是很配他,她將這支簪放到他的手心中。
沉宗知恍然失神。
薛棠坦然一笑,“我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女人,不會只有你一個男人,三從四德,忠貞不渝,我做不到,若你覺得委屈了,大可自尋逍遙,我不會限制你的自由。不過,從此以后你我相敬如賓,互不干涉,我不會再與你歡好,你也不能踏進我的房門。話已至此,看你的選擇,我給你時間考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