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訓室里一如往常的安靜,陳越正垂頭在草稿紙上寫公式,筆尖發出低低的沙沙聲。李旻坐在不遠處批改練習卷,手邊放著一杯被遺忘許久的咖啡。剛翻到一半,培訓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一個男聲響起。
“旻旻,我來拿車鑰匙。”
陳越下意識停了筆,抬起頭向門口看去。一個男人走了進來,三四十歲的模樣,面容清俊,穿著一件淺灰色的毛衣,袖子隨意挽到肘部,身上透著一股溫文儒雅的氣質。他站在門口,目光掃了一圈,直接落在李旻身上。“家里東西收拾好了,我帶孩子們去鄉下住兩天,爸媽念叨他們好久了。”
“嗯,你們去吧,這邊馬上高考了,一班的學生之前忙著準備競賽,化學成績不容樂觀,這段時間還得多排點課。”李旻一邊翻找外套,一邊道。想了想又轉頭向陳越解釋一句,“這是我先生。”
陳越下意識站起身,點了點頭:“叔叔好。”
男人打量了陳越一眼,面帶微笑拍了拍他的肩:“這就是陳越吧?旻旻之前總提起你,說你是她見過最有天賦的學生。”
陳越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微微側過頭看向李旻。她正把車鑰匙遞給男人,動作隨意,聽到這話也只淡淡“嗯”了一聲,語氣里聽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
陳越回過神來,努力讓自己完全置身于練習題中,終究還是忍不住微微轉動了一下視線,卻不慎注意到男人接過鑰匙時,手指順勢握了一下李旻的手腕,像一場習以為常的親昵動作。而李旻并未躲開,只是點了點頭,低聲叮囑了一句:“路上慢點,孩子們不喜歡顛簸。”
他的目光好像被什么東西燙了一下,飛快地收回,一如往常地垂下頭。他知道自己不該看,不該聽,因為那些話和畫面與自己無關。但胸口卻像被什么輕輕撞了一下,不重,卻足夠讓他無法忽視。
陳越對“嫉妒”并沒有概念,因為他的生活里從未有過類似的情感驅動。他不會知道,嫉妒這種情緒的產生源于匱乏。
匱乏的人總是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別人,思考自己是不是“少了什么”,而陳越從未真正體會過那種“少了什么”的感覺。他擁有的足夠多,足夠穩固,讓他不必將目光放在別人身上,從來不需要與人爭奪什么。
天賦、成績、認可,甚至李旻的親近與依賴,這些他全部擁有,并且這些擁有是自然而然的,仿佛命中注定一般。
可這一次,李旻的丈夫站在這里,讓陳越產生出一種陌生的感受。他無法忽視李旻丈夫的存在——那個男人和李旻之間的熟稔動作,漫不經心的語氣,甚至是告別時再簡單不過的叮囑。這些都與李旻平常在他面前的樣子完全不同。
那不是他熟悉的李旻,不是總有無數辦法讓他臉紅害羞又讓他心甘情愿臣服的李旻,不是會在他微微伸手時主動靠過來、笑著擰他胳膊的李旻,也不是會拉住他的手指,沖他撒嬌讓他不要離開的李旻。
陳越明白,這是屬于李旻的另一面,屬于她家庭的一面,她的某一部分生活注定與自己徹底隔絕
這是嫉妒嗎?或許也不是。他知道李旻和丈夫的關系,這一點從未讓他感到威脅。他甚至能夠冷靜地接受李旻是另一個人的妻子,兩個孩子的母親,她有家庭,有生活,有完全和他無關的那部分。這是理所當然的,她的身份決定了這一切。
可即便如此,這一刻的情緒波動是真實的。
他無法控制自己去想象,她在家里會和丈夫談論什么?會怎么稱呼他?她會以怎樣的語氣和孩子說話?她會笑得更多一些嗎?她是怎么和家里人說起自己的?這些問題像一條條暗涌的水流,輕輕拍打著陳越內心那片曾經平靜無波的湖面。
那是一種模糊的情感,不是痛苦,卻帶著一點失落;不是憤怒,卻帶著一點無意識的執拗。某些熟悉的東西忽然變得陌生,讓他無法定義自己究竟在意的是什么。
男人離開后,培訓室重新變得比之前更加安靜,李旻關上門,轉身回到桌邊,注意到陳越低頭寫字的動作比平時更緩慢了些。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筆桿,像是在思考,眉頭微微蹙著。盡管他試圖掩飾,但畢竟少年人心性,總是將什么都寫在臉上,落入她的眼中。
李旻放下手中的卷子,看著他安靜了幾秒,心里微微嘆了一口氣,走過去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不開心?”
“沒什么。”陳越的語氣很平靜,頭也沒抬,筆尖在紙上劃過幾道痕跡,似乎在演算公式,但那字跡有點淺,像是他根本沒用力。
李旻握住他寫字的手,迫使他停了下來,又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指,試探他的反應,見他沒有特別抗拒,聲音刻意放緩:“你知道,我不喜歡猜來猜去的。”
陳越沉默了幾秒,眼神重新落回她的臉上。他的語氣聽起來依舊冷靜,但尾音卻微微低了下去:“我剛剛在想,您在家里的樣子,和在我面前是不是不一樣。”
這句話讓李旻稍稍一頓。她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仔細看著他微微蹙起的眉眼。從認識陳越以來,她很少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