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思,忍住笑意,她認真教他:“那你可以關注一下我們學校的公眾號,上面有完整的平面圖,學校比較大比較繞,你之前來過應該知道,要是擔心迷路,就把導航打開,或者問問路人。”她說,外面好冷的,我得回去了。聽見她說冷,沉知聿心頭那點別扭頓時煙消云散,點頭說:“那你快上去吧,我一個人也可以的,你們學校路燈還挺多,你知道的,我有點夜盲,也不知道西區那邊亮不亮……”他越說越遠,甚至扯到了某天晚上高中放學,因為天太黑,加之他有夜盲,她又沒在他身邊提醒他小心腳下,果不其然就被某不知名物體絆倒在地,當時流了好多好多血,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疼得他都快掉眼淚了。一直委屈巴巴地說到那句“沒有你,我可怎么辦啊……”才堪堪剎住車。深情款款的面部表情搭配可憐至極的語氣語調,沒人會無動于衷,包括明知道他是在演戲的戚禾,她張了張嘴,攔住沉知聿還想繼續賣慘的勢頭,只說了四個字。“走吧,我們。”目的地離她住的地方不是一般的遠,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幾乎要繞半座校園,兩個人走到石板橋上的時候,戚禾突然頓了頓腳步,轉頭對上沉知聿不解的目光。濃重夜色里,不期然而來的風將她額邊松散的頭發吹得亂亂糟糟,隨意撥至耳后,戚禾抬頭:“說吧,想問什么?”積壓一路的百感交集,其實已經在看見她的那一刻,轉化成了難以破口的情緒,于是鋪墊鋪墊再鋪墊,先講完那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廢話,再把她拉到一個安靜的場所,時至目前,沉知聿等的正是她的明知故問。相比她語氣的輕快坦然,沉知聿的聲音明顯低迷一點,他啞著嗓音反問:“所以你答應他了嗎?”三小時前,他好不容易從泡了一天一夜的實驗室里活著走出來,整個人疲憊得像脫光水的干尸,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等順利總結完實驗報告以后回到寢室,剛想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卻意外得知——有人向她表白,并且她答應了。他清楚柯元澤性格上的惡劣,言語經常真假參半,專拿人尋樂。所以沉知聿一開始是堅決不相信的,覺得他又在扯謊騙自己,這樣的招數屢試不爽,發誓不再輕易上當。盡管如此,他還是無法說服自己這是假的,尤其是給戚禾打了若干個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的時候,左耳是損友在一旁幸災樂禍的嘲笑,右耳是從聽筒里傳來的機械忙音,一想到接受表白的她,此刻正躺在其他男人的懷里笑。特別是,特別是……他一想到那些對他來說萬分殘忍的畫面,自以為傲的理性在嫉妒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于是他選擇不管不顧,來到她眼前。“所以你答應他了嗎?”她不說話,他就一遍又一遍地問,直到她作出相關的回應,哪怕是模糊不清的,指代不明的,而不是將他早已懸在半空的心,吊得不上不下,隨便地拋來拋去,使勁折磨他。她從來不會正面回答他開門見山的問題,他很了解她。她一如既往地說:“他人挺好的,是我的直系學長,送的花很好看,我覺得他——“還可以。”按照她的語言習慣,還可以就是很不錯的意思,他明白的。頓時,沉知聿低下頭去,也因此錯失了從她臉上閃過的波瀾。久久,他卻問:“有了他,你還會來找我嗎?”有時候,他覺得她沒有心,明明看見了他眼里的愛意,卻刻意視而不見。有時候,她明明對他很冷漠,但他又毫無辦法,墻了南墻也不死心。他甚至不奢求成為她感情上的備選,只想乞求她別那么早丟下自己,即使是以一種道德敗壞、上不了臺面、被萬人唾棄的身份陪著她,他就已經覺得很好了。畢竟他們的身體是如此契合。而且小三很難當的。她看著他逐漸濕潤的眼睫,看著他眼皮下的烏青,她記得他最近的實驗比較多,他在微信里和她吐槽過,說生物好難學,每天都有分析不完的數據,甚至幼稚到問她現在打包回家會不會退學費,他不想待在學校里面了,因為那里沒有她。或許是大冬天他冒著嚴寒,開了將近兩個小時的高速,只因怕她被別的男人搶走,不顧危險也要過來找自己的原因,讓她心中不忍,讓她感動不已,于是戚禾又動搖了,在他面前,這顆本該堅硬的心,也會出現柔軟的一面。她剛要說話,臉頰突然傳來溫涼的觸感,也有什么擦過了他的眼角。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抬頭向上。撲簌簌像花似的落下來,落在她睫毛,落在他肩頭。這是他們在北方看的第一場雪。她遲鈍地伸出手去接,聲音卻果斷,片片雪花在手心融化的時候,她對他說:“沉知聿,以后每年冬天都一起看雪吧。”她握住他的手,輕聲強調著:“我和你。”天空在飄雪,他的心卻在下雨,突如其來的太陽雨。之后,他們在漫天飛雪下擁吻,青澀的,欣喜的,空氣中仿佛摻了一缸蜜糖,連風里都有了甜絲絲的味道。北方的雪總是比南方來得早、下得多,在一起后,他們看了無數次雪,每當下雪的時候,兩個人都會默契地想起對方,隔著遙遠的距離,聽著對方耳機內的細微雪聲,蓋上被子互道晚安。然而在這些無數次當中,沒有一次雪像七年前那樣讓她心動,也沒有一次雪像七年后這樣讓他絕望。再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