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張屏。只見小張前知縣仍是那副蒸不熟煮不爛的樣子，開口道：“張某不會法術(shù)，世上亦無鬼神。但世間罪案，只要做了，必有痕跡罪證可查。這樁殺人案，即便你不說，也能查出真相。”謝賦眉頭一跳，他剛剛吼完那段話，內(nèi)心恢復(fù)平靜，已完全看穿潘氏的手段。其實此婦的招數(shù)并不高明，乃菜場買菜討價還價之流的路數(shù)，抓住蔡府案真相這個籌碼。如此即可用相同路數(shù)對之，謝賦準(zhǔn)備不理會蔡府案，只審辦散材被殺，賀卓二人被勒索，劉媽媽徐添寶被綁架下毒案的真相，令增兒之罪坐實，無可改動。潘氏想保兒子性命，心防破損時，或有間隙。無奈杜吟菁太不爭氣，被潘氏看出其對蔡府案特別在意。潘氏抓住這點，各種做態(tài)，偏她一撒餌，杜吟菁就咬鉤，被釣得團團轉(zhuǎn)。這貨官高半階，謝賦無可奈何，正準(zhǔn)備趁杜吟菁氣得直結(jié)巴時把審問話頭奪回來。張屏卻又續(xù)上了蔡府案的話題。眼見潘氏頓時又精神了起來。“小婦人方才便想問，這位公子是誰？為何能屢屢在公堂上言語？增兒激動地扭動身體，發(fā)出嗚嗚聲。杜知縣道：“你竟不識得豐樂的原父母官？這位即是前任張知縣，現(xiàn)在……”張屏接話：“多謝大人之言。張某當(dāng)下是刑部一介文吏，貿(mào)然出聲，確實不合規(guī)矩，請大人處罰。”“不必言此。”謝賦及時在杜吟菁前道，“先前相關(guān)案件一直是張前知縣負責(zé)查，此時仍可就案情舉證剖析。”潘氏微凹的眼窩中崩出雪亮光芒：“原來這位便是張大人，小婦人有眼不識泰山了。久聞大人青天之名，莫不是掐指一算，算出了什么究竟？”張屏道：“張某已為文吏，不能當(dāng)此敬稱。我不信鬼神，更不懂掐算。但樹下之尸身份，可先妄推一二。此人系蔡府家仆。十幾年前，蔡府大火，他受蔡府主人所托，帶兩箱寶物出府，寶物附有清單。他卻另因緣故，想私吞寶物。不料被卓西德和賀慶佑兩位老板所劫。他身負重傷，身上只剩財寶清單，來到你家，卻被人所殺，埋在樹下。你持有他留下的寶物清單，卻不知道劫他之人是誰，多年后，你子增兒到一壺酒樓做伙計，發(fā)現(xiàn)賀老板是打劫之人，遂訂下勒索之計。”潘氏目光閃爍：“張老爺真是好能說故事，據(jù)小婦人編的瞎話兒又編出這么一大篇來，頭頭是道，原來官老爺們就是這樣查案的，真是開了眼。”張屏并未駁斥這話，只道：“關(guān)于樹下尸體及兩箱寶物，夫人可能知道的秘密——其一，樹下尸體身份，已能推出；其二，箱中寶物名錄，從賀卓兩位老板處可得知；其三，蔡府起火的真相，死者怎會帶出了兩箱寶物，兩箱寶物原本要送往何處。這些即便死者告訴了你，你不說，順著目前已知的線索繼續(xù)追查，也能查出。”潘氏緊瞅著張屏，渾身微晃，突地笑起來：“原來如此，所以老爺們才覺得，小婦人沒什么用，可隨意要了我們娘倆的命？如果我知道些你們查不出來的，是不是立刻不一樣了，紅袍子大老爺們便有空見民婦了？哈哈哈，果然，我們的賤命不值錢。府尹大人、大理寺的大人，刑部的大人這些大官兒們，查得都是住大府邸的老爺家埋了十幾年的秘事。跟老爺們的事兒沒大關(guān)系，沒什么用，我們是生是死，都不配大老爺們瞧一眼的。哈哈哈～～”杜知縣一拍驚堂木，喝道：“大膽刁婦！方才種種作態(tài)，本縣與謝縣丞都寬忍了你，系憐你乃一柔弱婦人爾！你卻不識恩典，在公堂上口吐如此不敬言辭，真當(dāng)本縣不會動刑？！”謝賦道：“此案自開查自今日堂審，步步皆遵律法，你若覺得杜知縣或本衙審案時哪里違規(guī)，隔壁就是察院。無需多廢話，勒索卓西德與賀慶佑二人的，除了你、增兒、陳久三人之外，是否還有他人？增兒毒殺散材，可有共犯？綁架劉周氏、徐添寶姨甥，你有無參與？速速招來，休再東拉西扯！”潘氏一言不發(fā)。柳桐倚開口：“杜知縣和謝縣丞不答應(yīng)與夫人做交易，正因?qū)⑸⒉摹⒗戏蛉恕⑿焯韺氈吹煤筒汤蠣斠患乙话阒兀粫虼丝v彼，律法面前，公侯百姓，性命同等貴重。”潘氏看向他，身體又晃了晃，譏笑出聲：“貴重？同等？！哈哈，今兒可真是開眼，公堂上一群年輕公子哥兒，長得像畫兒，說的話更像神話兒。小公子，你可知我如何落到今日田地？哈哈哈，幾十年前，丁小乙快把我打死時，怎么沒人和我說，我的命和高門大宅里的老爺們一樣貴？衙門里的差爺們只會說，你個婦道人家，男人就是你的天，打你兩下怎的了？你竟敢反了天，要告你男人？你這樣的娘們，不打你讓你明白明白規(guī)矩，你不得上天了？哈哈哈，那死鬼丁小乙，還有其他人，都怎么叫我的，賤人，賤貨。賤了這么多年，我今兒才知道，原來我是貴的呀……”杜知縣視線一閃，不動聲色地問：“你即因此起意殺夫？”潘氏睨向他：“大人可真會審案，怎的，仍想知道丁小乙是不是被我殺了？”杜知縣神色一肅：“公堂之上，你既有言，本縣必須追查。”謝賦補話：“但其他案件審理，不會受此案影響。”潘氏一嘖：“行吧，告訴你們也無妨。丁小乙是被我殺了。”一直跪著不發(fā)一言的曾栓柱突然大喝道：“莫要胡說！”繼而連連頓首，“諸位老爺，小人的婆娘無知。她，她其實一直有些瘋瘋癲癲的，說話從不能當(dāng)真。求老爺們千萬別信。她，她……”“我什么？”潘氏又睇向他，“我是瘋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