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曾栓柱有無參與犯案,官府自會查證。當下拘他來此詢問,合理合法,無需多聒噪糾纏。”杜吟菁跟著又一嘆:“你這婦人肯為相公說話,摘脫他罪責,倒顯得有些情意。怎會又殺人勒索如此狠辣?所圖為何呢?聽說你招認殺了你的前夫,我順安縣北壩鄉的鄉民丁小乙。又為什么待此任多情,對前夫如斯歹毒?其中有何內情,細細說來。”潘氏的脊背又直起些許。“回大人話。小婦人所犯大罪,自會一一招認,連敲詐兩位老板,殺了那姓散的男子,也俱是我主謀我所做。小婦人唯有一請,我犯下的幾樁事,件件都有人命,都是大罪,知縣老爺或縣丞老爺審這樣的大案,做不得主定刑,得上報。由府尹大人或刑部大理寺的大人批示定奪。小婦人知道,當下府尹大人、大理寺的大人都在縣衙內。小婦人想求個府尹大人親審,一堂痛快了結。大人們也省去轉遞周折,兩廂便宜。”杜吟菁神色一變,砸下驚堂木:“大膽刁婦!知道得倒多!!府尹大人豈是你想見就見?!公堂之上,休逞口舌之利,速將你所犯之罪一一招來!”謝賦注視著潘氏:“聽聞你自被衙役拘捕后,就鬧著要見府尹大人,莫非有其他意圖?罪犯招供后,不論被當堂定罪,還是衙門將其所犯罪行上報待批復,都是先拘進牢中,等待服刑。對你來說沒什么區別,只是堂審的官員多幾道程序罷了。你無需替杜大人或本衙省事,只招認自己的罪就行。如果你有其他緣故想面見府尹大人,也先老實招認,不必亂扯。”杜吟菁眉頭直跳,向謝賦遞了個含著幾分勸告幾分無奈幾分薄嗔的眼波。唉,小年輕們辦事真虎,怎能在堂審的時候對一個犯婦說如此的言辭!這都是怎么做出來的!讓個沒當過官的書生坐在公堂上也講不出這番話來!當真開眼了!謝賦只當完全沒看到杜吟菁的舉動,仍盯著潘氏。潘氏迎著他的視線,又挺了挺脊背。“稟兩位大人,小婦人除卻犯下多年前毒殺親夫,多年后勒索兩位老板又殺死同伙的案子,還與一樁舊案有關。十幾年前,我前夫丁小乙殺了一個人,埋在一棵樹下。這個人身上關系著一件大事,一樁大案。他姓什么叫什么,身上關聯著的事兒有什么內幕,當今世上,只有我知道。在這堂上講,兩位大人也不明白,這案子,更不是兩位能管的。小婦人必要在府尹大人面前,才能道明白究竟。”杜吟菁又側身看向謝賦,暗示他是否先到屏風后請示,公堂側方響起一個聲音。“若是與蔡府案有關,你在此公堂上說就行。”潘氏哆嗦了一下,杜吟菁一定睛,發現說話的人是張屏。噫,這……潘氏道:“小婦人要見府尹大人。要說的事太大了,兩位縣老爺審不得。”張屏肅然道:“能審。蔡府地屬順安縣,你乃豐樂縣民。按朝廷律例,凡百姓想供認、舉報案件或自發作證,可選擇案件所發地或自己戶籍所屬地的地方衙門陳述。因此你當堂敘述,才是依法為之。”杜吟菁清清喉嚨,堵住張屏的話尾。“犯婦啊,府尹大人非你想見就能見,也非本縣與謝縣丞去請就能請出來的……”潘氏道:“請大人先去替小婦人稟告稟告。”杜吟菁一臉為難。謝賦一拍驚堂木:“縣衙公堂,豈是案犯討價還價的地方!你盡召來,該上報的,杜知縣與本衙自會稟于府尊。”潘氏掠了掠鬢邊的亂發:“還是請兩位大人先替小婦人稟一稟吧。小婦人懇請面見大尹,更有一事相求。罪婦之子增兒,年紀尚小,不甚懂事,本是小婦人起意勒索賀卓兩位老板,因曾栓柱太老實不中用,不得已才讓兒子做幫手。殺那姓散的滅口亦是小婦人一人所為。小婦人自知罪無可恕,甘心伏法,砍頭還是凌遲,任憑發落,只求大人們寬饒我兒一條性命。小婦人愿將樹下那人身份,所關系之隱情盡數道來。”謝賦一時無語,不禁看向了側方的張屏和柳桐倚,想起之前在自家宅中的一番對談。果然,潘氏是要拿當年被卓西德和賀慶佑搶劫之人的身份和蔡府案的隱情來談條件。可憐天下父母心。背后屏風的另一側寂寂無聲,杜知縣的眼波頻頻發來。謝賦心中猶豫,要不要立刻起身,轉到屏風后稟報?一旦如此,即是等同于他和杜吟菁一名縣令一名縣丞,在公堂之上被一個犯婦斗落了下風,不單顏面掃地,更折損公堂和律法的威嚴,向百姓明示,犯下殺人案也能談條件。不論府尹大人是否同意見潘氏,都或多或少會陷入被動。可如果不報,蔡府案牽扯太大,若潘氏不肯說出真相,致使案件延誤,或又有人被害,造成的后果,絕非他和杜吟菁這兩個小縣的官員所能承擔。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