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縣城鄉(xiāng)里？”羊猛答道：“縣城。”馮邰再問：“只令郎夫婦住在桐廬？你夫人與女兒何在？”羊猛頓首：“回大人老爺話，因兒媳生產(chǎn)，小人的娘子過去照顧，將閨女也帶去了。當(dāng)下都在桐廬。”馮邰又問：“都住在你親家宅中？住了多久？”羊猛道：“稟大尹老爺，小人的兒子與兒媳是自己單住的。沒與親家住在一處。俺閨女是和離回家，怕兒媳忌諱，與俺婆娘暫在另一處住。”馮邰道：“如此，照顧令媳與令孫，可會不便？”羊猛道：“離了沒幾步路。抬腿就到。”馮邰微頷首：“哪條街，哪道巷？”羊猛有些無措，石奎咳嗽了一聲。羊猛醒神，忙答：“稟大尹老爺，小人的兒子與兒媳在桐廬縣城南蜜梨巷。娘子與閨女住在不遠(yuǎn)的花茶巷。”馮邰問：“房是租的還是買的？”羊猛再頓了頓，道：“小人兒子與兒媳住的小院子是買的，親家?guī)鸵r了不少。婆娘與閨女住的那兩間小屋是租的。”馮邰接著問：“屋主叫什么？做何生計？”羊猛道：“回大尹老爺話，屋主是個寡婦，姓鐘。她男人早逝，兒子都在外做生計，女兒也嫁得遠(yuǎn)，守著一個獨院嫌空曠，就隔出兩間成一個單院出租，原是親家母推薦，小人也覺得娘子與閨女一同住那挺好，就賃下了。”馮邰再微頷首，轉(zhuǎn)向謝賦道：“本府偶爾起意，與證人閑話兩句，耽擱了堂審，你且繼續(xù)。”謝賦先時沒能明白府尹大人問這幾句用意何在，聽著聽著卻有了幾分猜測，便順著道：“證人，正好本衙也疑惑，為何你與妻女不在一處呢？或接她們到你身邊，幫你縫補漿洗。或你也去南邊做事，嚴(yán)州府臨近蘇杭，富庶之地，憑你手藝，在當(dāng)?shù)卣覀€活，全家團圓，豈不和美？”羊猛苦澀道：“大人當(dāng)真不知俺這樣小小草民的苦處。像小人這個歲數(shù)，哪有那么多活好找？京城與京郊一帶當(dāng)真是工錢最高的地方了。不然小人的妻女也租不起桐廬縣的屋。能找著現(xiàn)下這份工，小人只當(dāng)是燒了高香，只要東家不攆，干到八十俺也繼續(xù)干。也就是為著這口食，小人沒敢認(rèn)老散，也沒告知他家人，是小人錯了，小人有罪！”唉，眾生碌碌，誰又不是為了口中食手中利在奔波？人與鳥獸，實本無異。謝賦心中自在唏噓，安靜了一時增兒復(fù)又開始叫嚷。“說了這半晌，與小人有什么干系？只當(dāng)這位羊爺數(shù)年前在碼頭當(dāng)真見過我，便說我與姓散的勾結(jié)謀算東家，還謀財害命？聽他這大半天的言語，之后里頭可曾有我一絲一毫的事兒？縣丞大人明察秋毫，張老爺更是精細(xì)善謀，請給小人剖析剖析！”謝賦與張屏視線一對，即將驚堂木又輕輕一拍：“張屏，既然疑犯執(zhí)意要與你對峙，你且說來。堂上諸人你也可隨便交談。”張屏未理會嗷嗷亂嚷的增兒，卻問賀慶佑：“請教賀老板，五六年前，增兒有無去過寶通碼頭？”賀慶佑道：“回先生話，罪民對伙計的事不大上心，不知他當(dāng)時在作甚。但小店的確一直在寶通碼頭進貨，尤其深秋、冬季及初春時節(jié)，連菜蔬肉蛋也有一部分打那邊進的。譬如河鮮羊肉，本縣產(chǎn)的不如外地運來的鮮美。若是預(yù)定的金貴食材，像海貨珍臘之類，會直接送到店里。其余的，多是派幫廚與伙計前去采買。”張屏再問其余伙計：“增兒曾與在下說，散材第一次到店里吃飯時，由他侍候。即是他那時做跑堂事務(wù)。此前幾個月，是否也是如此？貴酒樓的跑堂能幫廚房買菜？”幾個伙計面色各異，其中一個年歲大些的道：“稟先生，小的記得，增兒此前曾幫廚房進過菜。他有段時間想學(xué)做菜，就求了掌柜，去廚房做學(xué)徒。當(dāng)時他跟的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的二廚莫師傅。大人老爺們和先生可再傳莫師傅來詢問。”另一小伙計道：“小的也能作證，增兒在廚房學(xué)了半年左右，老犯錯，總挨責(zé)罰，就說掙的還不夠罰賠的，覺得自己不是那塊料，又央告掌柜，重新回來跑堂了。之后沒幾日，那怪客就來了。小的記得，當(dāng)時大掌柜覺得那客人不對勁，讓我們都留意著，他自告奮勇說，這個客人看著不好纏，就由他接了吧，當(dāng)是回來的磨練。”
增兒大哭：“怎么一個個恁好的記性，尋常人莫說幾年前，幾個月前的事兒都記不明白呢。明明就是串供編造！三人成虎！他們知道得罪狠了我，這是不欲讓我出這公堂了啊啊啊——”作證的小伙計無奈：“我們怎會這么缺德，公堂之上撒謊要被問罪的。就為冤枉一個你，搭上我自個兒，值什么！店里有點卯冊。回去一翻，你哪年哪月哪日，是在大堂還是廚房上工，幾時下工，同誰去了哪里進菜，買了多少食材，花了多少錢，都明明白白。黑紙白字，總做不了偽的。”賀慶佑也恍然道：“是了。罪民一時昏頭，忘了這些都是能查的。店中十年內(nèi)的賬目和這些冊子，都保存著。大人們可隨時派人去小店拿取。”謝賦立刻吩咐衙役。馮邰淡淡道：“縣衙看來人手不甚夠，本府帶來幾人，也可派遣。”轉(zhuǎn)向燕修，“你且出去分配。但你自己不必去，稍后回來。”燕修領(lǐng)命出去，這廂增兒再嚷：“那又怎樣？我?guī)啄昵笆窃趶N房當(dāng)過學(xué)徒，去碼頭進過菜，但從不曾記得見過這位羊爺和那個死人！碼頭上每天多少人在，店里每回也去好幾個人，怎就說我是他的同伙？！除卻這姓羊的一面之詞，可還有其他人證物證？”那工頭石奎突然道：“稟大人，小人也能作證。”增兒一呆。謝賦皺眉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