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長子道:“小人家與通達客棧的卓老板有些拐彎親戚。家母能在那邊出生意,也是因為這點關系?!睆埰恋溃骸笆亲坷习宓脑栏概c你家有親戚?”劉家長子用欽佩的目光看看張屏:“大……張先生想必已經查過了。論起來,小人得稱呼卓老板的岳丈一聲叔爺。那年縣里整修,恩隆大街新開好多店鋪,大姨母和姨夫在丹化都聽說了,想著新店肯定招人,就把表弟送來了?!贝巫咏釉挘骸暗绞切碌赇?,招人越想招熟手,表弟當時找了幾家店,人家都沒收。正好通達客棧也遷到恩隆街上不久,家母去央告了叔奶奶,才給表弟安排了份差事?!绷┮械溃骸傲钐谜媸翘蹛弁馍?。”劉家小兒子冷笑:“疼也得人家領情,大姨可把我娘一頓埋怨,問為什么給她兒子找個伺候人的活!”劉家長子又圓話:“那時表弟還小,大姨怕他毛躁惹事,打了店里貴重的東西沖撞了貴客賠不起。待表弟在店里做熟了就不說了?!睆埰羻枺骸靶焯韺氝M客棧當差是在五年前?”劉家長子再皺眉:“沒五年吧,當時通達客棧已經遷到恩隆大街有一陣兒了……”次子點頭:“對,他是新街上客棧開業的第二年開春過來的。待真正開始上工做事,都四五月份了。差不多是四年?!眲⒓议L子補話:“客棧招人,伙計都記在店鋪名下。年份這些,大人們查商鋪檔冊也能查到?!睆埰僚c柳桐倚在劉家屋內與徐添寶的住處轉了一圈,順便再問了問劉家的情況。劉大爺姓劉名多全,是豐樂本縣人士,在大豐年糧行做了幾十年賬房,現下長子伯秀預備接這個位置,先給爹做副手,每天與劉大爺一道去店里。次子劉仲勤跟著岳丈在油鋪做事,小兒子叔聰念過幾年書,當下也在大豐年糧行當文書。劉大爺與劉媽媽老夫婦住的幾間屋陳設簡單,收拾得非常干凈。桌椅板凳使用多年,邊角都磨圓了。桌上點的是油燈,床單被面早褪了色,但并無污漬與異味。一個大竹簍里堆著扎好的紗絹花。另有幾枝剛拿絨線纏好花柄尚未堆紗的放在另一個簸箕中。劉家長子啞聲道:“家母這兩年眼神精力都不如以前,小人常勸她別做這營生了,小人與兩個弟弟還能讓爹娘餓著么?但她總不肯停,小人想讓拙荊幫幫她,但拙荊手笨,扎得花樣不好看,家母也心疼拙荊帶孩子辛苦。多還是自己做……”張屏將屋內看遍,又轉去徐添寶那邊,只見門口的扯著兩根兩根晾衣繩,一根上晾著一套通達客棧小伙計穿的褂褲,并兩件內穿的短衣、一雙布襪、一塊頭巾,都是洗過的。另一根上搭著一套夾襖夾褲。墻邊擱著一雙短幫的厚絮鞋、一雙布靴,刷得干干凈凈,鞋頭鞋幫和鞋底多有磨損處,棉鞋底補了前掌,一只靴頭被縫補過,針腳亂七八糟,染了和靴面一般的顏色,遠看不大瞧得出。捕快砸開門鎖,屋內竟也挺齊整。外一間屋正中的矮方桌上擺著一盞油燈、一把粗瓷的茶壺并一個杯子,桌面干干凈凈。內屋床上被褥枕頭也都挺舊了,被子疊放在床角,枕頭上不見睡凹的痕跡,也沒有殘發和腦油漬。墻角一個盆架,兩個木盆一個放在架上,一個放在架底,內無殘水。手巾整齊地疊掛在架背??繅Φ陌裆习氩糠莜B放著罩衫夾襖及另一套通達客棧小伙計穿的褂褲與配套的頭巾。下方的藤箱里放著天暖時穿的薄衣,沒幾件,全部折得方方正正,袖口衣襟有破損的地方都修補過,針腳很整齊。幾件衣服中夾著一個小布袋,里面有幾小顆碎銀。衣箱角躺著一小串銅錢,大約有一百多枚。矮柜旁又有一口木箱,靠邊緣橫放著一張卷起的蒲席,席中也藏了一串銅錢,比衣箱里的多些,大約二三百文。一側的一個方藤筐內裝著幾雙薄些的布鞋和薄布靴,也都是舊的,有兩雙鞋邊磨起了毛,刷洗得很干凈。一只布靴筒里又藏了一個小布袋,里面有幾顆碎銀、一個烏銀鑲黃晶石的大扳指、幾枚刻著胡番文字和胡人頭像的錢幣、一只不知是骨雕還是牙雕的小猴子、一個瑪瑙小酒盞、一串彩石珠串。大風小說木箱另一側的小筐里放著一頂疊好的蚊帳及一盒蚊香。劉家的長子伯秀與小兒子叔聰也跟到了這邊屋中,見張屏自涼席筒內拎出錢串,又再倒出布袋里的東西,劉叔聰脫口道:“他竟攢了不少家私,還成天跟我娘哭窮,月月問能不能少交房租,這屋子算半給他白住的,這幾年連糖都沒給孩子買過。”劉伯秀尷尬攔住他話:“莫要這樣說,都是親戚,哪能算著么清?!庇肿穯枺暗降妆淼艹隽耸裁词拢壳蟠笕藗兯偎僬覍ぜ夷概c他!”柳桐倚安慰:“我等必盡力追尋。”張屏踱到窗邊矮桌旁,桌面上擱著一面銅鏡、一瓶發油、一盒擦臉的香脂,并一把木梳。張屏問:“令表弟是否與女子有往來?”劉伯秀道:“小人從未見過。桌面上這些,應該都是表弟自己使的。”劉叔聰嗤道:“我說他怎么成天香噴噴的,這些家伙什兒,抵得上大姑娘的梳妝盒了吧?!眲⒉阆蛄┮袕埰两忉專骸吧岬軣o狀,方才的言語,大人們千萬別放在心上。表弟在客棧做事,須得體面。他剛來時不怎么掃屋子,穿衣也不大講究。自做了這份差事后,就越來越會收拾了。”張屏點點頭,拉開抽屜。一只抽屜內有一套修面及剪磨指甲的刮刀剪鉗小銼,一瓶聞著是治跌打損傷蚊蟲叮咬的藥油。一個放著一把小剪幾塊布頭和插著一根大針的線軸的小木匣,還有一塊紅綢布里包著兩只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