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中又掠過一抹陰霾。左右打了個哆嗦，小吏的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yù)感。所幸方才去通傳的仆役出現(xiàn)在了角門處?！皬埓笕耍埲雰?nèi)院吧。”張屏把公文放回小吏手中的包袱里，進入角門。再在小花園與內(nèi)院處各候了兩次，終于到了何郎中下榻的蓮清園前，小仆攔住跟著張屏的小吏：“到這里，就只能張大人一個進去了。”
張屏看了看小吏手中的包袱，仆役又道：“大人也只能帶要稟的公文?！睆埰拎帕艘宦?，走進月門，仆役引張屏站到墻邊，又有一位工部的小吏迎來：“來者哪位，欲稟什么事務(wù)？”張屏一揖：“下官豐樂知縣張屏，求見侍郎大人?！蹦切±舻溃骸皬堉h稍后，待我去通傳?！鞭D(zhuǎn)身徑走進前方廂房，推門進入，直穿過廳堂，邁出后門門檻，向著對面廊下遙遙示意。廊下青衣小童進門：“少爺，那張縣令到門口了?！北P膝在上首帳中的何述閉目端坐，紋絲未動。另一褐衣小童道：“這個時辰求見，還有點眼力價么？那么喜歡拿樣子，就讓他候著拿一拿。”青衣小童道：“人家可是一路沒忘記，聽說是批著公文進來的?！焙忠滦⊥溃骸斑@可真是厲害了。咱們少爺這么忙，都不曾有這副姿態(tài)?！焙问鑫⒈犻_雙目，緩緩?fù)鲁鲆豢跉庀ⅲ骸靶屈c微末，怎至心動言出耶？”兩名小童稱罪認錯，撩開帳簾。又一藍衫小童用一托盤托著一只小玉盒與一白瓷茶盞上前。褐衫小童打開托盤上的玉盒蓋，用玉勺挑出一勺烏黑膏脂，調(diào)進茶盞內(nèi)的水中，何述接過茶盞，一飲而盡。青衣小童道：“恭賀少爺，少爺這些時日神光斂目，體溢芬芳，修為更進了?！焙问鲆缓牵骸坝肿旃?。自我內(nèi)丹被王硯那王八羔子所壞，這副殘軀，只能墮落紅塵待毀罷了。而今也不過為得少一絲污穢，多一分清靜。”青衣小童道：“小奴不敢言道，但覺得之前那虛空子法師說得極是，少爺當日劫難，怎說就不是為了破而立之？少爺如此堅心誠意，悟得大道只是遲早。”何述又輕輕一吁，起身著小童為他穿戴冠服：“讓那小知縣進來罷。”青衣小童領(lǐng)命出屋。褐衣小童道：“公子胸襟真非旁人能及，這知縣太有福氣了。若是遇到旁人，不知怎么拿捏他呢?！彼{衣小童抿嘴：“這算個什么人？咱們公子又是什么身份？難道竟與他較真兒么？”褐衣小童恍然：“是小奴錯了?！焙问鲆膊谎哉Z，懶懶走到外間廳中坐下。青衣小童和小吏已引著張屏在門外等候，何述視線略一掃，示意準入，張屏入內(nèi)見禮。何述問：“先行者可安好？”張屏知道他是問樹下那具尸體，遂道：“稟大人，逝者已矣。好或不好，下官不能代答。但殺害死者的兇手，下官一定抓到?！焙问龅溃骸凹纫岩樱皦m恩怨，分明如何，不分明又如何？”張屏略抬頭：“稟大人，據(jù)線索推測，殺害死者的兇手已連殺數(shù)人。若不分明，或還會有人遇害。罪需從法，是古往今來刑律之根本。因此下官必須查個明白?！焙问鲆挥酰骸岸际菆?zhí)念。罷了，方才本司喚你，你說沒空。這會兒卻過來，又有什么事？”張屏再一揖：“大人傳而未至，下官知錯。下官前來呈稟御匾供懸儀程及慈壽村地宮挖掘相關(guān)文書，請郎中大人批示?！焙问雠读艘宦暎骸澳蒙蟻戆?。”褐衣小童從張屏手中接過文書，捧與何述。何述先拿起那本儀程文書，翻開掃了一眼：“蘭玨寫給你抄的？”張屏答：“下官不通禮儀，得蘭大人指點，自行歸納出幾條，又經(jīng)同僚謝縣丞修正了兩條。”何述微挑起嘴角：“你倒爽快。只是這蘭侍郎，想過問我們工部的事兒，知會本司罷了。從你這里繞彎子作甚?！睆埰谅蕴鹨暰€：“下官以為，蘭大人并無此意?！焙问鑫?cè)首：“那你說一說，蘭侍郎身正休省，卻于本司傳召地方知縣相談之時，先將張知縣叫去，讓你寫出這么一本東西拿給我，倒是什么意圖？”懶懶斜倚上椅靠，“本司身負之欽命，蘭侍郎又預(yù)備插手多少？”張屏再一揖：“下官無資格作答。大人之前傳喚，下官未至，是下官自己的行徑。與蘭大人之后的傳喚無關(guān)。”何述又哦了一聲：“你說本司先前傳你，你未過來，不是因為蘭侍郎召你過去？”張屏道：“稟大人，不是。傳喚下官的那位可以作證。是下官先回稟暫不可過來。之后，蘭大人那邊的口訊才到?！焙问鼍従彽溃骸霸醯谋舅九c蘭侍郎差不多同時傳喚你，你倏忽沒空，倏忽得閑，如斯反復(fù)？”張屏躬身：“下官知錯。預(yù)備上稟的文書，下官尚未備好。故請暫緩拜見大人。蘭大人傳召，下官不知是什么緣故，就先過去了。”何述口氣仍是徐徐道：“蘭玨官位高本司半階，我與他差不多同時傳你，你先去他處，原本不錯。只是他正在休省，禮部與此縣，應(yīng)也暫無公務(wù)須相談?！睆埰廖醋雎?。何述又拿起另一本挖掘文書，翻了一翻。“本司的確是臨時才接了此職。不過工部有人要過來，知會這邊的文書應(yīng)是多日前就下了。怎的張知縣直到今天，還未備好文書？儀程竟是要方才蘭侍郎教了你，你才得以寫出給本司？”張屏繼續(xù)盯著地面：“下官知錯?！焙问鰧⑹种形臅鴣G回桌上，口氣仍然和緩：“傳而不至，雖有怠慢之嫌，然本司念你……你是新任知縣不久，對罷？”張屏道：“回大人話，是。”“念你新任，就不多追究了，下次莫要再犯即可。”張屏又施禮：“多謝大人寬恕?！焙问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