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暫告一段落，時近午時。眾人步下臺階，都覺得陽光有些燙頭。張屏喚住謝賦：“謝縣丞，且請留步。我想請教，豐樂縣，是否從未種過茶？”謝賦木然道：“下官曾想過，但豐樂土地，不適合種茶?！睆埰涟櫭迹骸胺讲拍阏f，順安縣產茶？”謝賦無奈：“稟大人，順安縣與豐樂地勢不同，多丘陵連綿，地勢高而草木密便又多雨水，適宜種茶?！睆埰猎賳枺骸芭R近這些縣，只有順安產茶？”謝賦道：“不錯，雖然這幾縣離得近，尤其順安緊鄰豐樂，但真是一方地界一方水土，就他那里養(yǎng)得好茶?！睆埰恋懒寺曋x，與謝賦先后走出后堂，廊下苗泛與吳寒神采奕奕地候著。苗泛先讓吳寒上前稟告?！按笕耍奥毜炔榱送ㄟ_客棧，他們說，絕對是驗看了死者的文牒才讓他住的店。但文牒的確沒找到。卑職等還又得到了新線索，死者到客棧，一直是住二樓最中央的丙字號房，如今已又住過好幾撥客人了，卑職等再進去搜過，也沒查到什么?！睆埰羻枺骸翱蜅Ｄ芊耠S意出入？”吳寒道：“此客棧多是客商住，規(guī)矩甚多，客人須有房牌才上得了樓，樓上廊內時刻有兩到三人守衛(wèi)，門鎖只有客人自己有鑰匙，伙計打掃客房都是客人在房中才過去。因此卑職詢問掌柜為何死者文牒不見了，掌柜的還直喊冤枉，說他們客棧絕對丟不了東西。”張屏再問：“客房窗外的景色，房門位置，房間布置，有什么特別？”吳寒呆了呆，立刻告罪：“卑職疏忽，只記得客房窗子正對著大街?？蜅Ｕf，死者住店就是要求窗戶一定對著大街。卑職這就再去查過?！泵绶貉a充：“記得繪下圖樣給大人?！眳呛B聲應著，繼而又稟：“卑職等也暗暗打聽了一下一壺酒樓廚子的來歷。這人卑職等原也認得，姓古，就是豐樂人士，他爹以前在京里當過廚子。他倒是一直住在縣里，老伴梁氏，有三個兒子，一個娶了娃娃陳的閨女，一個娶了賣豬肉關四的閨女，一個娶了餛飩樓的皮兒梁的閨女，就是她老伴的親侄女兒。都學不來他爹的手藝。還有兩個閨女，大的嫁給了一壺酒樓賀老板的侄兒，小的嫁給了老板娘的外甥。”張屏道：“他的夫人，還有親家們，也都是本縣人？”吳寒道：“稟大人，俱是本縣的老門老戶。他還有七個孫子，三個外孫。都還小，最大的今年八歲?！睆埰寥粲兴嫉乜聪虻孛?，苗泛上前一步，捧出那片碎瓷：“大人，卑職也向幾間瓷器店請教過了。這片碎瓷，竟不是一般的瓷器。據(jù)瓷器店的人說，這瓷胎薄高白，叩之清脆，乃是上等好瓷，上面的連枝花紋筆法及色料也不一般，或是件官器，依形狀來斷，原器應是一只碗或一件花樽。”張屏道：“不必避諱我的名字，是碗或瓶，對么？”苗泛躬身：“是。幾位老掌柜還說，這般精致的連枝紋，碗上用得較少?！笔邪司牛瞧俊Ｃ绶涸傥⑽⑻ь^：“一位老掌柜跟卑職提了，只有上好的瓷料與釉，才能燒得這般細瓷，卑職忽然想起尸身中的土，便折返衙門擅自取了一些給他驗看，他說那土是瓷粉混了釉土?！?

張屏沉吟片刻，再問：“一壺酒樓的小伙計不認識死者，發(fā)現(xiàn)死者后，死者的名字應該是從客棧處問得，去客棧的捕快有哪幾位？”吳寒思考了一下：“送尸體回衙門的是我、黃喬和陳久，后來我們仨去查問過酒樓和街道上，另有一撥去查的，應該是查了酒樓那邊，是肖科、皮率、裘真吧……”跟著咧了咧嘴，“大人有所不知，這仨小子因為姓得古怪，所以回回都讓他們仨一起出去，一起念就是小皮球?！睆埰撩鏌o表情地看著他，眼中沒有一絲笑意。吳寒瑟縮了一下，苗泛溫聲道：“捕房的冊子里應有記錄，讓吳副捕頭取來即可?！睆埰恋溃骸斑€有這幾天衙門各處的巡守，我也想看看。”吳寒應喏，飛奔而去。張屏緊縮眉頭立在廊下，禮房掌書郝仁又滿懷希望地挪了過來：“大人，隔壁的殿下……”張屏硬聲道：“那邊最近的花銷，都記下了吧？待會兒，把賬本拿給我?！焙氯什亮瞬梁?，顫聲道：“卑職遵命?？傻钕履壳埃直┰??！睆埰恋溃骸氨M量讓他少弄壞些東西?！焙氯室阎?，讓張大人移步隔壁當下是沒有希望了，遂哀怨告退。過不多久吳寒取來了冊子，張屏翻看數(shù)頁，抬起眼：“捕快裘真，是否在衙門？”吳寒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稟大人，裘真沒過來。卑職覺得大人可能會傳召他們三人，剛剛過去時順便先問了問，肖科和皮率都在……”張屏打斷他的話：“速去他家，帶他來衙門?！眳呛俣阮I命飛奔到捕房，點了幾個捕快，趕去裘真家。裘真家中空無一人，正堂屋的桌面上，擺著幾片碎瓷。瓷薄且白，上繪著連枝花紋。吳寒戰(zhàn)戰(zhàn)兢兢和手下們帶著瓷片趕回衙門。他們與裘真共事數(shù)年，常一起吃酒玩樂，除了裘真一直沒討娘子，自己一個過外，他們從未覺得裘真有任何異常。而且裘真住的房子還是吳寒親戚家的，吳寒的娘子還想幫裘真說媒，裘真說，他當年受盡老婆氣，數(shù)年前喪妻后，再也不想續(xù)弦了?！棒谜嫘r候就在這縣里街面上長大的，后來跟他一個堂伯去南邊做生意，十來年前回來了，衙門招捕快，他就選上了。論資格，他還長過卑職，卑職無能，當真從未發(fā)現(xiàn)他有問題?！睆埰谅犃T吳寒稟報，站起身：“繼續(xù)尋找他的下落。替我備馬。”旁聽的謝賦隨之起身：“大人公務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