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麗娘便起身去了后廚房。
春娘則將這些日子,滿庭芳的情況如實匯報,連帶著前陣子剛趕出來的新料子一道,擺在了溫枳的跟前,從繡樣到成品,樁樁件件,說得仔仔細細。
四月在邊上瞧著看著,小姐知曉的東西,她多少得有所涉獵,否則來日問起來,她什么都答不出來,小姐有個什么事兒,她都幫不上忙。
葉子去找了一趟崔堂,將事兒說了一通。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崔堂了悟,“這件事……爺會處置。”
這兩日剛回來,是以東輯事內外,還有朝堂上下,有不少事情急需處置,爺可能騰不出手來直接對付蕭家,現如今葉子來報,那便留人繼續盯著便是。
“你說蕭家都出了這檔子事,怎么還敢在背后作祟?不怕死得更快?”葉子不明白。
崔堂深吸一口氣,“你要知道,人都是心存僥幸的,刀子沒有落下之前,總會自命不凡,覺得還是有機會重頭再來。直到刀子落下,才會開始懊悔,為什么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往閻王跟前湊!”
“那就成全他們。”葉子轉身離開。
崔堂懷中抱劍,瞧了一眼周遭,轉身進門。
關于蕭家的事情,還得過兩日才能解決,現如今督主盯著自家爺,一時間還真是不好脫身,比如說現在,林不寒捻著筆桿子描畫。
山水江南,好一幅風景如畫。
容九喑站在邊上研墨,一語不發。
“皇上對你這次的差事,極為滿意。”林不寒筆尖蘸墨,提筆的時候看了他一眼,“以至于丞相府那邊,瞧你都順眼了不少。只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要謹慎些,長孫拾老謀深算,有些話你莫要往心里去,更不要當真,免得上了他當。”
容九喑頷首,“是!”
“這些年,滿朝文武沒少針對咱東輯事,尤其是丞相府那邊。”林不寒繼續描摹,“你可知道為什么時至今日,咱都沒有動他嗎?”
容九喑垂眸,“督主仁慈。”
“你覺得,是皇上的意思。”林不寒干笑兩聲,斜眼撇他,“是,也不是。”
容九喑研墨的動作稍稍一頓,“阿喑不知。”
“你什么都知道。”林不寒嘆口氣,“你是我養大的,也是我教出來的,這天底下的孩子……所有的舉動都瞞不住自己的爹娘,那都是爹娘玩膩了的把戲。能被騙是因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叫縱容!”
容九喑面色微變,抬眸睨了一眼神情坦然的林不寒,一時間還真是吃不準,林不寒到底想說什么?想干什么?
這是在敲打?
還是提點?
又或者是為別的事兒,做鋪墊?
“看破不說破,有時候也是生存之道。”林不寒直起身,瞧著躍然紙上的江南風景,“東輯事為帝王效命,可終究是沾了太多人的血,不管是對是錯,不管是不是帝王下的令,都是舉的刀。”
聽得這話,容九喑的眉心突突跳,“督主……今日是怎么了?”
“知道我為什么把你養在膝下,且……此前不許你以真面目示人嗎?”林不寒轉頭看他。
容九喑張了張嘴,終是又訕訕的閉了嘴。
“現如今,卻又肯讓你以真容示人了呢?”林不寒低沉淺笑,唇角輕勾,“你呀,心里都清楚,卻又要在我跟前裝乖順,倒是真的難為你了!”
聞言,容九喑撲通跪地,“督主。”
林不寒兀自描畫,也沒讓他起來,只任由容九喑繼續跪著。
“去了遇龍關一趟,心思該收一收了。”林不寒嘆口氣,“從我在一群奴才之中,挑了你的那一刻開始,你就該明白,本督不是那么好騙的人。少年人的心思,雖然藏得深,但比起殺人無數,在這朝堂摸爬滾打多年的本督來說,再好的心思……也是藏不住的。”
容九喑沒有辯解,只是身形板正的跪在那里,“是!”
“不管本督猜得對不對,也不管有沒有證據,東輯事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而且還能做得干干凈凈。”林不寒終于將筆桿子放下,兀自雙手交叉,仔細的瞧著自己的畫作,“阿喑,你在東輯事這么多年,殺的人也不少了,莫要臨了臨了的,就生出了不該有的憐憫之心。”
林不寒轉頭看他,唇角依舊帶著淡淡的笑。
“我們這種人,沒資格憐憫眾生,在你陷落泥潭的時候,也不會有任何人來憐憫于你,他們只會落井下石,恨不能將咱碎尸萬段。”
這話是對的,東輯事早就是眾矢之的,若是哪天皇帝去了,那么……新帝登基的那一刻,就是東輯事……也就是他們這些人的死期。
權力是個好東西,但這天底下就沒有不沾血的權力……
“如果哪天,帝王家要對付長孫拾,爾當如何?”林不寒開口。
容九喑俯首,“謹遵圣諭。”
“很好。”林不寒點頭,“那如果,是溫家呢?”
容九喑喉間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