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家里的氣氛很不對勁。師兄練完晨功從樹林里回來后的臉一直很黑。雖然他和平日一樣伺候師父洗漱,為她準備衣物,但那張溫良的臉始終是臭的,一副“我憋了許多話快問我”的表情。而師父呢,多么精明一個女人。始終只顧著梳妝打扮,該享受的服務一樣不落。動作之間不見冷落,可愣是能不多看師兄一眼,端得是八風不動,不露聲色。后院林子里發生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臧渾是大乘修士,他留下的靈力殘骸只要不是沒鼻子的都能感知到,況且師父連隱蔽術都未施,擺明了不怕我們知道。她素來是游戲人間的性格,今日多喜歡誰一點就會對誰多放縱一些。等新鮮勁過了管他是何方大能,都一樣可以翻臉不認人的。師兄跟在師父身邊這么久,是了解她脾性的。怎么這回這么上頭,拿起來放不下,就像是被闖了領地的狗似的。我將這場面看在眼里,瓜子磕得飛起,一時感悟頗多,很想找個人嘮兩句。往日這些八卦只能跟大胖說,如今可有個于信是會講人話的,我決定跟他念一念。趁師父和師兄對峙,我悄聲告了個假,便沖進師兄的院子去捉于信。他剛剛起床,正自己給自己換藥。見我進屋,于信下意識抓過手邊一塊布料遮住前胸。我心想,也行吧,男孩子出門在外知道保護好自己也是極好的。等我在門口蹲了半個時辰,他終于換好了出來,冷冷問我:“何事?”“我倆去一趟擁翠城,逛逛集市。”我答。于信皺起眉,不樂意參與到凡塵俗世中去。我又補充:“我們去買宗出先生的新卷。”他眉頭舒展開,轉身回屋取了一柄拂塵搭在臂上。乘著輕舟到擁翠城本需要三四個時辰,可我畢竟是常年玩水,登舟后在船尾把手放入水中,調動這片水域流速的法術便在指間匯聚。
于信湊過來問我在干嘛,他剛一開口,小舟就如出鞘寶劍一般彈出去。“快去控制方向啦!”我急。于信狼狽的從船底爬起來去搖槳。這感覺也許和御劍飛行有些類似,從一開始倉皇無助到后來享受速度他適應的極快。我抽空回頭看于信時,他正閉著眼睛站在船頭,雙手大張,衣衫被風吹得鼓鼓的,很是陶醉的樣子。男人,傻瓜啊!在我二人合力之下,只花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擁翠城。這是附近最大的城鎮,因為臨近翠江水系,人口密集,商貿發達。今日是十五,城里還有集市,街上的人摩肩接踵,邁步十分艱難。我個頭小,被人群一擠就不見蹤影。苦了身后跟著的于信,稍不留神就不知他人在何處了。若是他腦袋靈光一點,趁著這個亂跑掉了,我是不會追究他下落的。反正師父的法咒發動條件是他傷害我,只是他自己逃走的話對我肯定是沒有影響的。正想著,身子突然一輕,我被人攔腰提起來。抬頭看居然是于信,他被人群擠得頭發凌亂,面色微紅。“可找到你了。”于信一只胳膊挾著我,另一只手護在我面前,保護我的臉不被前面行人的屁股撞到。我的腦袋離他胸膛很近,能嗅到一點草藥的氣味。也不知他修煉的是何種功法,心跳聲居然那么大,就算是在人群之中,也能清晰回蕩在我耳邊。想提點他借機逃跑的話在嘴邊繞了幾圈,還是吞回了肚子。我都能想到的事沒理由他想不到,何必說出來徒增尷尬呢。終于蹭到書局,這里人少一些,我老遠瞧見書架上擺著孤零零一本《未摘花之卷》,從于信身上蹦下去搶那本書。偏偏這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跟我同時摁住了書的另一側書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