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會懂,他只是個笨蛋。”庫爾圖瓦又想到他和沙德一起坐在車里的夜晚,對方帶著一點淡淡的遺憾推掉來自阿布的邀約,滿臉天真明亮地趴在他旁邊。是個人都知道該怎么選,但沙德選錯了,這讓庫爾圖瓦覺得他很蠢。而且這樣過于純粹簡單、不用思考和比較價值的愛也讓他感到了一絲恐懼。狂裂的歡喜和狂裂的抗拒共同翻滾著,他幾乎感覺自己立刻欠下了一萬噸人情債,并立刻痛苦了起來。他幾乎可以預見爭吵時沙德會說“為了你我那個時候都……”,而他會冷漠地講“我又沒有逼你!”,一地雞毛,循環往復,互相辱罵,一地雞毛,徹底破裂。雖然不懼怕這種過程,但真的又煩又惡心好不好,他只是想要暫時拉開一點距離,讓一切都回到不那么深入、不那么肉麻的狀態,讓他不用滿腦子想著這是不是一份特別嚴肅的愛情,讓他可以回到輕快的、只是懶洋洋相擁而眠的時間里去。沙德愛他,是很好的,但不要太愛,太認真的愛就一定會要求繼續深化、要求捆綁、要求有回報的。得不到就會失望,失望累積多了變成怨恨,于是再美好的戀人也會變成一個模樣。庫爾圖瓦非常不想和沙德吵架,但偏偏怕什么來什么,現在就變成這樣了。也許沙德現在也還在哭,賭氣不愿意接他的電話,總不可能睡著的。光是想想沙德有多可憐,他就覺得有點煩;再想想明天要花多大功夫去哄人,他又覺得累。阿扎爾還像個天真幼稚的小學生一樣非要把這個事嚴肅化純潔化,讓他感覺特別生氣。“你對我有什么意見嗎,非要借這個刁難我。”他用抱枕輕輕去丟阿扎爾,語氣柔軟下來:“我給你道歉,你明天不要和沙德亂說。”“不,我沒有在刁難你,蒂博。我覺得沙德也不會像你想的一樣糟糕。”阿扎爾感覺特別難過:“我是很關心你,才在認真地想要勸你,不要做錯事,現在也許你覺得無所謂,將來后悔了怎么辦?”庫爾圖瓦完全沒t到:“別像個老媽子一樣,我做事有數,也從來不后悔。”他用手撐著臉側,大長腿搭在一起,低頭看地毯,不再說話,像是都出了神。燈光從頭頂和側面落下來,讓庫爾圖瓦看起來很像一尊石頭做的雕塑,年輕的臉英俊非凡,鼻梁和睫毛投射下陰影。沉默在這里蔓延的時刻,他的神思才終于安寧下來。他想著,不知道沙德哭得厲不厲害,千萬別就這么睡著了,頭會痛。煩是煩,可想到了,心疼也還是會心疼。沙德早上醒得挺早的,大概要怪窗簾沒拉緊。在晨光中他頭腦昏沉地眨了一會兒眼睛,先本能地想著早飯是幾點,要吃什么,訓練課是幾點,接著隨著意識逐漸回籠,他翻身坐了起來,想到了還有一件未解決的大事在等待。拿起手機,信息量有點過于爆炸,庫爾圖瓦打了太多電話給他,媽媽在早上也給他打了兩個,大概是太心急了,打完才想起來有時差呢,于是在聊天軟件里道了歉直接打字和他說了。她的語調很輕快,還笑話沒沒想到有一天傻兒子也遇到戀愛難題了,讓沙德一大早就又躺了回去,在床上虛空踢腿和虛空抱怨:“媽媽怎么笑話我!”
她的建議也很簡單,就是叫他直接去和戀人談談,畢竟名人被拍一張似是而非的照片,總是很容易有誤會的;哪怕沒有誤會,他們要分手了,也該好好談談。沙德有點愣住了,看了一會兒屏幕上的字,仿佛忽然變成文盲,不認識俄語了。分手?如果庫爾圖瓦真的和別人睡覺去了,他們就得分手了嗎?他昨天手足無措的時候想了好多應該干的事情,但唯獨沒想到這樣就得分手了。他的想法很幼稚,讓他流眼淚的也是“那我就只能擁有一半的蒂博了,可本來我有一整個”這種好笑的本能,就好像小孩子舍不得把自己唯一的一塊巧克力掰成兩半。但媽媽的話讓沙德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錯的,庫爾圖瓦并不是一塊巧克力,戀人本來就不是可以分享的糖果。他模模糊糊地又想到了“唯一”的定義。可是……可是他很舍不得。沙德趴在被子里,沒有第一時間就給媽媽打電話繼續說,而是又點開了和阿扎爾的聊天框,看看他是怎么想的。阿扎爾說得更少,只是語氣溫柔地發了一條語音,向他保證庫爾圖瓦昨晚雖然確實是去酒吧玩了,但真的沒做什么,讓他們好好聊聊。聊聊,又該聊什么呢?又回到了最初的,沙德發現自己還是得依靠親媽的智慧。于是他泄氣地把臉埋進枕頭里,還是按下了媽媽的電話號碼。誰知道接起來的卻是爸爸,而且語音語調特別激動:“寶寶!”沙德立刻瞪圓了眼睛。瓦列里婭的聲音這才很是無奈地攪和進來:“別鬧……手機給我……快點!別讓老娘生氣……喂,寶寶,早上好。”“早上好,媽媽。”沙德立刻緊張地問:“你沒告訴爸爸對吧?”米奧德拉格在背景音中憤怒又委屈地大喊,沙德這輩子就沒聽過他這么激動的聲音:“這種事情怎么可以不告訴爸爸!”瓦列里婭語氣里染上了心虛:“對不起,我真的努力了,但爸爸太狡猾了,昨晚偷看我給你發消息,就被他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