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臺。曹吉祥帶著曹欽剛穿過石橋,要往涵和殿去,皇貴妃那風姿綽約的身影便映入眼簾。她俏立在樹蔭下,輕輕搖動著團扇,美目流轉,含笑輕喚:“曹公公。”曹吉祥知她來者不善,卻無法避開,只得率著手下一起行禮:“見過皇貴妃娘娘。”“曹公公。”她從樹蔭下慢步而出,優雅地到了他面前。“好久不見呀,這些日子,你不會是故意避著我吧。”她在宮中整治人的手段,他豈會不知?這會兒專在自己的必經之路候著,定是挖好了坑等著自己跳。為今之計,只能找個由頭避過去,他想了想,陪笑道:“皇貴妃娘娘哪里話,您有什么可避的?萬歲急召奴婢覲見,實在不好耽擱,還請娘娘恕奴婢失陪——”話未說完,只聽她輕輕啊了一聲,手中團扇啪地跌落在地。曹吉祥來不及多想,連忙俯身幫她拾起。啪!左臉挨了狠狠一記耳光。對面的皇貴妃一把搶過團扇,板著一張俏臉,秀目含威:“我的東西,豈是你這閹豎碰得的?”一眾手下皆是一愣,尤其是曹欽,目中冒起怒火。曹吉祥則淡定的多,捂住火辣辣的左臉,仍舊陪笑:“是,奴婢不配,娘娘打的對。”綠竹冷哼一聲,忽地,手上一松,團扇又啪地跌落。這次曹吉祥再也不敢去撿,一側的君凝跨步過來撿起,遞給了綠竹。接過團扇,纖纖玉手再次伸來。啪!他的右臉也挨了狠狠一記耳光。美麗的皇貴妃冷冷瞧著他,蛾眉倒蹙:“明明看見我的東西掉了,都不知道來撿一下,曹吉祥,你就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嗎?”曹欽是個火爆性子,一看這架勢,明擺著是來找茬的,怒而出聲:“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娘娘莫要欺人太甚。”“哦?”皇貴妃眉梢微挑,輕飄飄瞥向曹欽:“欺人太甚?”曹吉祥連忙擋到他面前,躬身道:“娘娘哪有欺人?明明是在好心教育奴婢,只是娘娘的身子金貴,莫讓奴婢的臉臟了您的手。”
皇貴妃冷笑:“當爹的這么想,當兒子的未必。”曹吉祥忙道:“犬子出言不慎,還請娘娘寬恕。”說著,他輕輕碰了下曹欽,曹欽只得順著他的話道:“微臣一時失言,不懂娘娘用心之良苦,望乞恕罪。”“罷了。”皇貴妃輕輕擺了擺手,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這大夏天的,人的火氣難免會大些,一兩句話嘛,也不值當大動干戈。曹都督若是真心認錯,就幫我做件小事。”“何事?”曹吉祥和曹欽異口同聲地問。皇貴妃的目光落在石徑兩側的草叢上,意有所指道:“這路邊的草瞧著委實討厭,勞煩曹都督留下,把它們都除了吧。”草與曹同音,曹氏叔侄聽了,皆是臉色一變。皇貴妃語氣挑釁:“怎么?不愿?”“為皇貴妃做事,怎會不愿?”曹吉祥趕緊表態,又交待自己侄子:“你便留在此處,萬歲那里,我自會解釋。”“是。”就這樣,曹欽一個堂堂的都督同知,蹲在路邊除了半天草,曹吉祥一個堂堂的司禮監掌印,且總督三大營的權宦,臉上頂著兩個火紅的巴掌印,在宮人驚異的目光中進了涵和殿。打西苑一回到府中,曹欽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罵:“葉綠竹那個賤人!仗著萬歲寵她,就開始猴照鏡子得意忘形,竟敢這么作踐咱們父子倆!”“猴照鏡子得意忘形?”曹吉祥哼笑一聲,目露嘲弄之色:“你太小瞧她了,她走的每一步,都是算好的。”曹欽懵住:“哈?”“你以為她今日是無端耍威嗎?不,她是來激怒我,讓我自亂陣腳的。”曹欽仍是不解:“兒子不明白,還請爹細細講明。”“故意堵在咱們去見萬歲的路上,明目張膽的找茬、羞辱,還命你除草,讓我頂著巴掌印去見萬歲,顯然是一點都不害怕萬歲過問,你猜猜她哪來的膽子?”曹欽不假思索道:“因為她知道自己是萬歲最寵的女人,不管犯什么錯,萬歲都會原諒她。”“那她受寵多時,為何先前不這般猖狂,今年倒頻頻挑釁呢?”“這”“因為她知道,今年形勢已變,萬歲需要有個人來激怒我,讓我自亂陣腳,她今天作踐咱們,在萬歲眼里,反而是間接幫了他。”“什么?”“要不然為何你我二人被羞辱至此,鬧得宮中人人皆知,可萬歲見了我的巴掌印,知道你在那里除草,連句重話都沒有,晚上還留宿她那里呢。”曹欽恍然:“原來她是在給萬歲當刀子,所以萬歲不僅不生氣,還很樂意,對她圣眷更濃。”“葉綠竹能獨得圣寵,靠得絕不僅僅是救命之恩和傾城之貌。”曹欽由衷道:“這個女人的心機實在太可怕了。”“明明是計算好的,可在萬歲眼里,她不過是在耍脾氣而已。”曹吉祥長長一嘆,“她真是把萬歲的性子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