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喜歡你,總能生個孩子,有了孩子就不怕了。”綠竹頓了片刻,輕輕嗯了聲,一步步邁入陰影里。青蘿方才在陰涼地里待舊了,這會子有些冷,便待在太陽下,與她一明一暗,一暖一涼,并肩一起回往長樂宮。貼身宮女率人從尚寢局打包了她所有用品,一一搬到長樂宮,就連新種的那盆金銀花,也按照她的指示,放到了后院的墻角。用過午膳,外婆被接進宮來,老人家精神矍鑠容光煥發,上臺階的時候都不需要宮女來攙。看得青蘿一愣一愣:“這不像生病呀?”蔣安笑著解釋:“奴婢帶人趕了過去,才知道原來是一場誤會。也不曉得是哪里來的道士,向老人家傳授了道家睡功,叫什么心息相依法,睡覺的時候也能修煉,說只要按照他教的方法煉,一覺醒來百骸舒適,妙處難以形容。”“睡覺的時候也能修煉?我真是長了見識了。”青蘿感嘆。外婆笑呵呵道:“管用,可管用了。我這每回醒來,身子都舒服得緊。”“既然舒服得緊,怎會昏迷不醒呢?”青蘿不解。蔣安道:“因為那道士說,修煉這個,絕對不能分心。老人家實誠呀,覺得管用,就晚上白天的都修煉,外面的大夫來了,也不應聲,剛好讓宮里去的內侍碰上,就鬧出了大誤會。我帶著醫官趕過去的時候,老人家剛好醒來,醫官一把脈,嚯,身體硬朗著呢。”“都怪那道士,話也不說清楚,讓人白白的——”說到這里,青蘿猛地停住,當著蔣安的面,她不敢說綠竹白去了乾清宮,只得改口道:“白白的擔心了一場。”綠竹聽完,淚珠滾滾而落,拉住外婆的手,哽咽道:“嚇死我了,我真怕,真怕連累了你。”“別擔心,外婆好著呢。”老人家慈愛地拍拍她的手,也忍不住紅了眼圈。綠竹笑中帶淚,點了點頭,扶她進殿入座,向她介紹青蘿:“外婆,這是青蘿,我在宮中的結拜姐妹。”“好,好呀。”老人家欣慰不已,聲音哽咽:“你在宮里總算不孤單,外婆也放心了,你爹娘也會放心的。”青蘿怕她們繼續傷感下去,連忙岔開話題:“外婆,你喜不喜歡聽書呀?我說段書給你聽,如何?”“好,好呀。”老人家含笑點頭。青蘿動用起她那張三寸不爛之舌,逗得老人家忍俊不禁,長樂宮內立時變得快活起來,歡聲笑語不斷。到得晚間,蔣安帶了一水的賞賜過來,望著那些個大箱子,綠竹道:“萬歲能許我與外婆相見,便是最好的賞賜,這些就免了吧。”蔣安笑道:“萬歲知道娘娘的性子,對那些珠寶華服向來不放在心上。所以這些呀,不是賞您的,是賜給娘娘的外婆,除了這些呢,還有一座京師宅邸,就在紫禁城的邊上,以便娘娘隨時接外婆入宮相見。”“萬歲有心了。”綠竹躊躇了下,道:“今晚他——”蔣安笑著接話:“萬歲說了,娘娘與外婆久未相見,這兩日他都會宿在乾清宮,不來叨擾您與親人團聚。”
“萬歲體貼,乃綠竹之福。”兩日后,送走了外婆,綠竹遣了宮女去往乾清宮,將一壺酸梅湯遞與蔣安:“萬歲政務辛勞,賢妃娘娘特意做了酸梅湯,差奴婢送來,給萬歲喝了,好益氣安神。”當晚,不出六宮所料,長樂宮的燈籠被取下,龍輦停于門口。至尊無上的帝王仿佛回到青春年少,輕快的步履透著期待,飄動的衣袂蕩著歡喜,廊下的人亭亭玉立,著一襲玉色斜襟長衫,如夜風中的青竹,搖曳生姿,清雅動人。“綠竹。”他含笑輕喚。“萬歲。”她低眉斂目。心神蕩漾間,他摟住她柳枝般的細腰,一把打橫抱起,徑入寢殿。宮女們推門的推門,掀簾的掀簾,然后一一退出。水晶珠簾在身后晃動不停,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宛如他迫切的心情。當她被放倒在月亮門架子床上時,吱呀——殿門隨之關上。曉月當簾,清輝灑在青翠的秀竹上,于紅墻映出婆娑疏影。風拂竹動,影隨風擺,搖曳出婀娜的風情來。君王云臺會神女,圓夢巫山掀云雨。他發誓,這是他最溫柔最耐心的一次。盛寵十日,六宮側目。欽安殿,青蘿給月人的牌位上香,像往常那樣嘮嗑:“月人姐姐,綠竹還是當了妃子,唉,你說這些當皇帝的,有多少女人都不夠,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真是貪得無厭!不過萬歲寵幸綠竹這么勤,你說,她是不是像你一樣,也很快就懷上孩子了?”她想了一會兒,自顧自的點點頭:“肯定的!萬歲已經有那么多孩子,說明他沒毛病,太后又是他親娘,沒道理搞幺蛾子。”這樣想著,她放下心來,忽地又一嘆:“唉,月人姐姐,你在天有靈,保佑我早日嫁給高春風吧,我現在連做夢,都穿著大紅嫁衣呢。”“撲哧——”神像后傳來一聲輕笑。“誰?”青蘿立刻起身。“你這恨嫁的心,還真是急不可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