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貴妃娘娘,她和皇后娘娘一樣,都是陪著萬歲共患難的人。”黎莎意識到失言,趕緊找補:“對,皇后娘娘的好,萬歲只是掛嘴邊,貴妃娘娘的好,萬歲卻是放心里,否則怎會把掌管六宮之權交與貴妃娘娘呢?足見萬歲的信任有多深。”她不知內情,原是為討好周貴妃,豈料更刺中對方痛處,周貴妃氣的柳眉倒豎,好在這次宮女眼疾手快,在周貴妃張口之前,已將茶杯送至唇邊:“娘娘,周知院說這茶好,您多喝點。”嘭!周貴妃猛的一拍桌子:“都給我灌飽了,還喝?干脆把我扔茶碗里淹死算了。”宮女嚇的哆哆嗦嗦僵在那里,不知該怎么辦。宸妃嘲弄地笑了下:“說句不中聽的大實話:男人呀,嘴上說的再好,身體卻實誠得緊。不信你看,自打從瓦剌回來后,他臨幸過幾次皇后娘娘?”“嗯,這倒是。”周貴妃瞬間舒暢許多,接過宮女手中的茶,語氣中透著一絲得意:“在南宮,我和他還生了孩子呢。”宸妃道:“可見恩情固然重要,才貌也重要,那葉綠竹不僅兩點全占,還偏偏多了個品性,萬歲怎能不對她又敬又憐,一心征服呢?”黎莎和尹美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宸妃又笑道:“咱們要學她,怕是畫虎不成反類犬,萬歲的心沒得著,反連現有的也丟了。”“也是。”黎莎更氣餒了,“還是老老實實的,免得弄巧成拙,反倒不美。”“對。”尹美淑再次嘆氣,“咱們就守著現成的吧,好歹圖個安穩。”當尚寢局得知綠竹封妃的消息時,又是另一番景象。靈香驚嘆:“賢妃誒,好大的面,綠竹也太厲害了,看看以后誰還敢惹咱們尚寢局!元尚寢,要不要擺個宴慶祝下?”青蘿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悶悶道:“慶祝什么?站的越高摔的就越狠,你當進那瓦罐里當蛐蛐跟人家斗,是什么好事呀?”靈香聽得一頭霧水,但瞧出她情緒低沉,為免引起她的反感,便不再多言,默不作聲的退了出去。青蘿煩亂不已,在房內來回踱步,無心安睡,最后來到院中,面向夜空中的明月跪下,虔誠許愿:“諸天神佛,各路神仙,保佑綠竹早日懷上孩子,避開殉葬。在她懷上孩子之前,當今萬歲可千萬別被篡了位。”許完了愿,她又思忖:以后得多和太子走動走動,雖說周貴妃會是未來的太后,但太子卻是未來的皇帝呀,只要和他打好關系,將來便是周貴妃想學張太后假公濟私,也能向他討個人情,保綠竹一命。第二日,在拜見錢皇后和周貴妃之前,綠竹先去了孫太后所在的清寧宮。此時的太后已非彼時的太后。
籠在頭頂的陰云已除,神色間盡是悠然自在。她悠悠地呷了口茶,淡淡道:“葉姑娘果然非同凡響,還未侍寢,便已封做賢妃,六宮真是無人可比呀。”綠竹跪于地上,深深拜倒:“綠竹自知福薄,擔不起萬歲的恩澤。奈何這次外婆病重,實無良策,情急之下,方有此一舉。外婆是綠竹在這世上最后的親人,綠竹此生不敢奢望其他,只望她能安穩度過余生,便已心滿意足。若太后能護佑外婆平安,綠竹愿削發為尼,遁入空門,遠離紫禁城的種種,日日夜夜為您和萬歲誦經祈福,絕無怨言。” 盛寵青花陶瓷盞放回紫檀小桌上,手中輕輕捻起佛珠,太后笑了一下:“削什么發?當什么尼?老身又沒怪你,這男人心里犯起饞來,誰能擋得住?眼看這肉好不容易到嘴邊了,真讓你遁入空門,豈不傷了我們娘倆兒的情分?”額頭抵地的綠竹暗暗松了口氣,只聽上方的太后繼續道:“誦經祈福就不必了,這種事,有的是人去做,哪能讓你大材小用?想讓老身安心么,倒也不難,只看你愿不愿。”綠竹抬起頭來,道:“太后但講無妨。”太后瞥了眼一側的李嬤嬤,李嬤嬤會意,端著托盤到了綠竹面前。托盤中放著一個青花碗,碗里的湯水褐亮微濁,冒著輕微的熱氣,溢出濃濃的藥香。太后悠然的聲音傳至耳邊:“喝了它,就許你留在皇帝身邊。”清寧宮之后,是萬安宮。一眾妃嬪早已候在那里,有的出于好奇,有的出于嫉妒,有的出于討好,大家嘴上說著恭喜的話,她也禮節性的一一回應,看似熱熱鬧鬧,心里的滋味,卻只有自己知道。最后,她來到坤寧宮。錢皇后一句恭喜的話都沒說,默然良久,只道:“愿上天保佑,莫牽連到你外婆。”綠竹登時紅了眼眶:“謝娘娘。”自坤寧宮出來,已近午時,熱辣辣的陽光晃得有些睜不開眼,青蘿立在墻根的陰涼地里,安靜的等著她。兩人打了照面,相顧無言。寂靜的長街,被曬下的陽光一分為二,一半順著墻根延出長長的陰影,一半暴露在太陽地下亮堂堂一片。兩人一明一暗,恍如分處不同世界。青蘿緩緩自陰涼地里走出,主動來到她面前,想出聲安慰她,又覺再多話語都是蒼白,千言萬語在喉頭轉了一圈,化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