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空曠的宮道上,她失魂落魄的走來。“發生什么事了?”青蘿立馬上前扶住她。她也不答話,雙目虛空,回到屋里一頭倒在床上,整張臉埋進枕頭里,輕聲道:“我想睡會兒。”“好。”青蘿不再多問,給她蓋上被子,輕輕掩上房門,轉過身來時,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欽安殿那邊,則是另一番景象。周貴妃喜不自勝:“可算抓到葉綠竹的小辮子了!”“這么快?”周辰安意外,“我倒小看了你。”“是宸妃得力,她昨夜私自祭拜于少保,被捉了個現形。”周辰安皺眉:“這算什么小辮子?”“在你那兒不算,在萬歲那兒算,反正她已臣服于我,愿意為我所用。”“祭拜恩人,天經地義。抓這種小辮子,實在難服人心,我是怕——”“這個你就別多想了。”周貴妃不耐煩地打斷,“她外婆那邊如何了?什么時候給她放消息?”“都交代好了,你自己看著辦吧。”他神色怏怏,轉身進了大殿。“這種缺德事,有損修行,我就不出面了。”黃昏,綠竹才從床上昏昏沉沉的坐起,一直守在門外的青蘿趕緊捧了湯碗進去。“給你留的湯,喝一點吧。”“嗯。”綠竹接過,低首一口口喝的時候,靈香急急忙忙奔了進來:“葉司苑,有個酒醋面局的掌司,先前依萬歲旨意,負責定期給你外婆送些酒醋面豆等物,剛才專門過來,要我給你傳句話。”“什么話?”綠竹神色一緊。“他說你外婆忽然得了急病,宮外頭的大夫醫術不行,看了半天,也沒瞧出個什么,老人家到現在還昏迷著,嘴里一直念叨你的名字呢。”啪——手中的湯碗摔碎在地。綠竹著急麻慌地下床,也來不及梳洗,火急火燎趕到了萬安宮,跪到周貴妃面前,哀求道:“求貴妃娘娘開恩,派個宮里的醫官,給奴婢外婆看看病吧。”周貴妃撫額,無奈嘆氣:“不是我不愿幫你,奈何你不是萬歲的妃子,只是一個小小女官,若準了你,不合規矩呀。你想啊,要是開了這個口子,以后但有哪個女官的家人病了,都來求我,這醫官哪能派得過來呀?六局一司,我又該如何管理呢?”綠竹面如死灰。周貴妃想想,覺得面上實在過不去,又道:“這樣,我貼補你些銀錢,想來重金之下,總能找到名醫。”“不必了,多謝娘娘。”綠竹恍恍惚惚起身,恍恍惚惚走出萬安宮,一踏出宮門口,候在那里的青蘿便上前詢問:“怎么樣?她準你沒有?”
“你回尚寢局吧。”“那你呢?”“我去乾清宮。”望著她恍恍惚惚離去的背影,青蘿一顆心沉了下去。 封妃乾清宮。朱祁鎮終于等來了那個期盼已久的身影。她立在檐下,發絲微亂面容疲憊,可是明月清風之下,不施粉黛的素顏,殘留的淚光,另有一種凄迷破碎的美,令人心動難抑。他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做出訝異的神色,溫聲詢問:“綠竹,你怎么來了?是有什么事嗎?”那雙暗淡無光的剪水瞳仁凝視著他,細柔的語氣里竟流出一抹視死如歸的意味:“萬歲曾言,如果奴婢哪天想通了,可以隨時來找你,還做數嗎?”“當然。”他回答得迫不及待,甚至聲音有些發顫。她緩緩跪下,垂下眉眼,泣聲道:“只要萬歲能護佑外婆周全,給一方避雨之地,奴婢愿許以此身,侍奉左右。”“快快起來。”他連忙伸手扶她,終于得償所愿,一顆心激動的跳個不停,千言萬語涌在喉頭,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么話好。好在蔣安在側,及時開口:“葉司苑別急著哭,外婆究竟怎么了?有萬歲在這兒,天大的事也給你辦了去。”“對,你盡管說來,我一定給你解決。”他溫柔的給她擦去眼淚,做出全然不知的模樣。畢竟,樣子還是要裝裝的。綠竹抽抽噎噎:“外婆病重,外面的庸醫瞧不出病因,奴婢想求貴妃娘娘派個宮里的醫官過去,可是貴妃娘娘說,奴婢不是妃嬪,這不合規矩。”“哦~”他發誓,這是周貴妃最合他心意的一次。“蔣安。”“奴婢在。”“去,帶著宮里最好的醫官,給綠竹的外婆治病,這事你親自辦,辦不好的話,就提頭來見朕。”“是。”蔣安領命,剛走兩步,忽地想起一事,又回過身來,一臉為難道:“萬歲,有道是師出有名,奴婢去調醫官的時候,葉司苑這身份該怎么說呀?”好家伙,果然貼心!倒免得自己待會兒不好主動開口。朱祁鎮暗暗給他一個嘉獎的眼神,清了清嗓子,道:“傳朕的旨意,司苑葉綠竹,柔嘉淑順,風姿雅悅,聰慧賢德,才貌無雙,著即封為賢妃,賜住長樂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