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貴妃抬眼瞅了下晴空萬里的天空,沒好氣道:“這大好的天氣,找什么傘?”曹吉祥又是一笑:“您沒聽說過——未雨綢繆嗎?”周貴妃一怔,望望下方遠去的綠竹,又望望癡癡凝望的朱祁鎮。“你的意思是——”曹吉祥也凝望過去,唇角勾出一抹冷意:“奴婢的意思是,您那兒如果缺傘的話,咱家可以送您一把,將這欲來風雨嚴嚴實實的擋在外面,毫無可趁之機。” 祈福青蘿扶著綠竹回至官室,掏出時楠的絕筆信給她看,看完之后,綠竹默然良久,微微悵然:“紫禁城的紅墻,到底浸染了多少無辜人的鮮血?”青蘿的聲音有些發顫:“那些高高在上的,不拿人命當一回事兒也就罷了,像劉尚寢她們,跟咱們一樣是從底下熬出來的,怎么也這么兇殘狠毒?”“她們好不容易爬上來,生怕再跌下去。”綠竹咬牙道:“所以她們不光自己要害人,還要替自己的主子害人。”青蘿道:“咱們得想法讓她們在萬歲面前現了原形,只有現了原形,這封信,在萬歲那里才會有份量。”“放心。”綠竹將信放回信封里,“劉尚寢、周貴妃、曹吉祥,會比咱們更急,他們會絞盡腦汁的想法子阻止我入宮。咱們只需等著,等他們自己找上門來,只要他們出招,就會露出破綻。”約莫傍晚時分,曉羽來敲她們房門。“綠竹,劉尚寢叫你去關帝廟見她。”綠竹與青蘿對視一眼,兩人不言而喻,一起出門。關帝廟前,劉尚寢負手而立。見到青蘿扶著綠竹前來,劉尚寢皺眉不悅:“只叫了她,又沒叫你,你跟著來做什么?”“她腿上有傷,行動不便,我怕您等的急,只好攙她過來。”青蘿不假思索道。劉尚寢沒好氣道:“輪得著你顯勤快,蘇尚寢沒教過你們規矩么?”“教過呀,蘇尚寢在的時候,常常教導我們,大家同在一處做事,應該互相幫襯,難不成在劉尚寢您這兒,規矩變成了隔岸觀火背后煽風么?”青蘿一頓揶揄,令她反駁不得,憋了一會兒,冷冷笑道:
“罷了,你要與她一道,便由著你。”青蘿回之一笑:“奴婢就說嘛,能做到尚寢這個位子的,一定是體恤下屬,為人正派,不是那些個專愛搬弄是非、暗箭傷人的臭東西做得了的。”她記恨劉尚寢冤殺時楠,一看到對方的臉,恨意就情不自禁的涌上心頭,不借機罵她幾句,實在難出那口惡氣。劉尚寢臉漲得紫紅,張張嘴想發火,卻實在沒理,反會招來更多諷刺,只得作罷,不再去接她話茬,轉而向綠竹道:“叫你過來,是有一事,需要你去做。”青蘿插嘴:“有什么事,其他人做不了,偏得她這腿腳不好的人來做?”劉尚寢顧忌她那張利嘴,忍著沒發火,耐著性子道:“你們有所不知,貴妃娘娘剛派了個活,說瑩貴人、黎才人、淑婕妤才來我大明朝不久,皆十分想家,今日看到這關帝廟,不禁思鄉之情更濃,愈發牽掛起家人來。貴妃娘娘體貼,為了安撫她們,就想讓人在這關帝廟為她們的家人祈福。”明朝崇奉關羽,在其影響下,周圍的藩屬國也都建有關帝廟,影響廣泛,因此這個說辭倒也講得通。綠竹微微一笑:“所以您選我來,是要替三位娘娘祈福?”“可不是我選的你。”劉尚寢連忙道,“是人家道長說的,三位娘娘都是外邦人士,幫她們祈福么,自然要復雜些。除了他自己要守在前面的正殿,還得找兩個木命的女子,不穿官服,作尋常人家打扮,分往后院的東西配殿,各自點上九根蠟燭,對應九宮九曜,然后徹夜看顧,若有即將燃盡者,得立即補上新的,必須保證火光不熄,從今夜亥時亮至明日卯時,太陽初升,這場祈福才算完成。萬歲春獵,帶來的宮女本就不多,木命的又才幾個?侍奉萬歲的,倒是有兩個,可是誰敢差遣呀?剛好咱們尚寢局也有兩個,一個是葉典苑,一個是吳司輿。”劉尚寢說著,微微向后一瞥,那個頂替時楠的吳司輿邁步上前,與劉尚寢目光一碰,眼神中盡是默契。青蘿看在眼里,料想這吳司輿定是劉尚寢的得力爪牙,不然怎會才冤死時楠,就讓她上位?當下笑著向綠竹道:“綠竹,方才出來的時候,你教了我個新詞,狼狽為奸,那會兒我還不大理解,現下忽然就明白了。”劉尚寢狠狠剜了她一眼,黑著臉道:“別教了,趕緊進來領蠟燭吧。”吳司輿也忿忿地白了她一眼,快步跟進廟內。綠竹輕聲笑道:“你老拿話刺她,也不怕她生氣罰你?”青蘿切了一聲,不屑道:“她這會兒急著給咱們下套,才沒空罰我,不刺白不刺!”進得廟中,劉尚寢帶著她們來到后院,司燈司的兩名女官各抱著一箱蠟燭等候。劉尚寢向綠竹和吳司輿道:“每個箱子里都裝了五十根蠟燭,足夠續燃到明日,你們兩個,一人一箱。”“我替她拿。”青蘿嘴上說著,步履卻邁得緩慢,一雙眼睛緊瞅著吳司輿,看見她下意識的望向右邊那女官,立馬加快腳步,搶在她前頭搶過該女官懷中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