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竹搖搖頭:“宮是要回的,狀卻不能告。”“為何?”“我記得你曾說過,那會兒你從他府上出來,去宮里搬救兵,蘇尚寢說皇帝要找在南宮救他的女官,可是太后那邊卻傳了話,不讓她透露我的情況,免得君臣不和。”“你的意思是——太后會護著曹吉祥?”“新帝剛登基,就和功臣翻臉,這要寫在史書里,后世的名聲還要不要?再者,咱倆和月人姐姐是結拜的姐妹,與景泰帝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當初太后不過召見我一次,景泰帝都要試探一番,那現在的太后,又如何能對我放心呢?她這個當娘的,怎能容許我拖她兒子的后腿?退一步講,便是沒有太后,曹吉祥有功勞在身,又有舊日的情分,在萬歲的心里,我的份量真的能重過他嗎?”青蘿豁然開朗:“有道理,若罰他個不痛不癢,弄不死他,反而會激得太后與他聯手,給你下更大的套,以后的路就更不好走了。”“嗯。”綠竹頷首,“所謂打蛇不死隨棍上,若是不能做到一擊必中,那不如按兵不動,靜待最好的時機。”青蘿想了想,又道:“看來曹吉祥之所以聯合周貴妃去陷害錢皇后,定是記恨她當初要走了你。”“錢皇后掌權時,對咱們諸多照顧,他不敢輕舉妄動,只有撤了錢皇后的權,周貴妃上位,才能使喚尚寢局來配合他。”綠竹道。青蘿卻忽然悶聲不語,怔怔掉下淚來。“怎么了?”綠竹不解。青蘿哽咽道:“我就是覺得皇后娘娘有幾分像月人姐姐。別人都是看咱們有利用價值了,才來對咱們好。月人姐姐就不,不管你是被人嘲笑的土丫頭,還是皇帝跟前的小紅人,她都對你好。皇后娘娘也是,咱們都自請來南海子了,明擺著對她沒用處,她還是處處關照著,也從不提什么要求。為什么好人就總是吃虧,總是被人陷害呢?”綠竹也紅了眼眶,輕柔的給她擦去眼淚,想出聲安慰她,卻不知該說什么話,自己的淚珠也跟著掉了下來。兩人低泣無言,就那么靠在門扇上,輕輕依偎著,青蘿的心里總算好受了些,自打月人去世,她便覺得綠竹性子愈發冷漠,好似凍成一塊冰,不茍言笑,整日里就愛獨處,心里話也不怎么和她講了,此刻又是給她擦眼淚,又是給她依偎,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時光。“那這一次的啞巴虧,我們就默默吞下嗎?”她問。“當然不。”綠竹的眼神又凌厲起來,“閻羅就算難抓,也要先殺他幾個小鬼。有三件事,你替我去辦。”“你盡管說。”“ 春獵
紫禁城。朱祁鎮下了早朝,才踏進乾清宮,便見趙琮立在院里訓斥一名內侍:“在宮里多少年了,做事還毛手毛腳的!那春獵圖是宣德帝在的時候,特命宮中畫師所作,對萬歲有多重要,你心里沒點數?得虧這次沒灑上水,要是弄壞了圖,你有幾個腦袋都不夠賠的!”內侍垂手而立,只一個勁兒的點頭認錯。趙琮抬眼間瞅見朱祁鎮,連忙行禮:“萬歲。”余下的內侍也呼啦啦跟著跪下,被訓斥的那位更是嚇的瑟瑟發抖。朱祁鎮踱步到他們面前,趙琮忙道:“萬歲恕罪,這兔崽子干活時差點把水灑到春獵圖上,老奴一時心急,只顧著訓他,竟未發覺萬歲到了跟前,擾了萬歲清凈,老奴愿與他一起領罰。”“罷了。”朱祁鎮面容和煦,“既是沒有損傷,下次小心些便是。”趙琮與那名內侍一起叩首,齊聲道:“萬歲仁德,吾等之福。”“春獵圖……”一縷追思之情自朱祁鎮眸底漫出,“一別七年,帶朕去看一看它吧。”畫卷緩緩展開,縱馬奔馳的身影映入朱祁鎮的眼簾。宣德帝英姿煥發,威風凜凜。“爹走的那年,我才七歲……”他語氣幽幽,“小時候也曾隨他一起去春獵,可因年紀太小,他只讓我在遠處看著,不許上馬。我看得實在心癢癢,就央求他,他好聲哄我,說等我長大些,一定親自教我騎馬。”“先帝舐犢情深,大愛無言。”趙琮接話。“那個時候,我一直盼著長大,后來終于長大了,他卻也教不了我騎馬了。”朱祁鎮垂下眼睛,神情黯然。趙琮道:“先帝在天有靈,無時不庇佑著萬歲,如今若能見您騎術精湛,馳騁縱橫,先帝也必然甚感欣慰。”“嗯……”朱祁鎮點點頭,“朕足足有七年,沒騎過馬了。”趙琮微笑道:“南海子花木秀出,草淺獸肥,正是春獵的好時節。”“南海子?”朱祁鎮驀地望向墻上那幅臨摹的瀟湘竹石圖,目光停留在那叢竹子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