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們有親人,咱們也有親人。要不是她們主動找茬,差點害死月人姐姐,咱們也不會反擊,落到今日田地,只能說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青蘿這樣想著,心中立時好受許多。“秋風已一起,草木無不霜。”綠竹輕輕一嘆,“回吧。”兩人回到住處,很快進入夢鄉。夜深人靜,月色溶溶,紫禁城也仿佛進入睡眠,一片寂靜空蕩,除了巡夜的人,再看不到其他人影。然而三更時分,卻有一個人影悄悄從清寧宮出來,趁著夜黑風高,直奔宮外。來至長安門,那里一人負手而立,身后兩位侍衛打著燈籠照亮,正是武清侯石亨。聽到動靜,侍衛立即抬起手中燈籠,光亮照到來人臉上,卻是曹吉祥。兩人一打照面,相視一笑,默契盡在眼神之中。曹吉祥道:“太后那里已經妥了,侯爺這邊準備的如何?”石亨挑眉,向左后方揚了揚下巴。燈籠照去,只見城墻下的暗影里站著一排排士兵,竟是身形筆直,一個個悄無聲息。“我以保護京城安全為名,調集千余名士兵進入內城,曹公公看看,人夠用嗎?”曹吉祥大喜:“夠用!夠用!今晚之事必成!”“好!”石亨朗聲一笑,“不成功便成仁,出發!”他掌握皇城鑰匙,通行無阻,率著一眾士兵浩浩蕩蕩通過長安門。待他們全部進入紫禁城后,接應的大臣徐有貞立刻重新鎖上大門,并將鑰匙投入水竇中。皇城內的守軍看在眼里,心中雖奇,卻不敢過問,眼睜睜看著他們往南宮的方向而去。行至半路,天氣忽變,烏云密布,夜幕中的圓月被遮得嚴嚴實實,天地之間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隨行眾人臉色大變,有士兵害怕道:“此舉怕是有逆天意,會遭天譴!”此言一出,眾人更加惶恐起來,紛紛后退,眼看隊伍要散,徐有貞站了出來,大聲道:“不要退縮!大家放心,這是紫微有變,帝星已見移位,今夜大事必濟!”眾人皆知他精通天象,聽了此言,均安下心來。隊伍繼續前進,很快到達了南宮。“什么人?”南宮的守門侍衛剛問出這三個字,便被石亨唰唰兩刀結果了性命,血濺當場。拐角處影子輕晃,石亨一個眼神過去,手下侍衛一擁而上,只聽兵器相交,叮叮當當聲不絕,過了會兒,一隊錦衣衛被押了過來,死的死,傷的傷。為首的侍衛道:“回侯爺,已全部解決。”“很好。”石亨頷首,“撞門!”一排侍衛上前,齊齊朝宮門撞去,然而南宮宮門堅固異常,無論怎么撞,都沒有打開的意思。南宮里邊,正逢朱祁鎮的妾室萬氏臨盆在即,他與發妻錢氏在外間等候,此刻聽到外面門響,不禁心頭一震:“他終是按耐不住,派人來取我的性命嗎?”錢氏一手握住他的掌心,一手合十,默默祈禱。朱祁鎮神情凝重,靜靜望向外面,聽著那一聲聲撞擊。
撞擊聲又加大了力道,比先前更重了。那是石亨派人用巨木懸于繩上,數十人一齊舉木撞門。咚——咚——咚——每撞一下,那宮墻便晃蕩幾分,泥土碎屑如雨落下。最后,門沒有撞開,反倒是右邊的墻壁被震坍了一個大洞。眾人一片歡呼,在石亨、徐有貞、曹吉祥三人的帶領下,從破洞中魚貫而入。那震天的呼聲傳至耳中,令他絕望地閉了下眼睛。“結束了,徹底結束了。”旁邊的錢氏身子一晃,只覺又虛又空,淚珠無聲地從臉龐滑落。“你若去了,我也不獨活。”朱祁鎮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松開錢氏的手,面向門口,一如那年被瓦剌俘獲時,正襟危坐,坦然接受自己的命運。石亨、徐有貞、曹吉祥帶人沖入內院,一見到他,便齊齊跪下。“臣等參見萬歲。”聽到萬歲二字,朱祁鎮目光一震。“你們——是要復辟?” 復辟石亨和徐有貞同時點頭。他騰地站起身來,眼神之中盡是警惕。“大膽!這等大逆不道之舉,可知會有什么后果?”“萬歲放心。”曹吉祥連忙抬首,“臣等是奉太后之命接您回宮的。”“太后?”朱祁鎮心中燃起希望,“娘知道此事?”“此等大事,臣等謀劃之前必先告知太后,才敢行動。”曹吉祥答。朱祁鎮盯著他的臉看了會兒,道:“我記得你,你從前是跟著王先生的。”“對,王振是奴婢干爹,從前萬歲在位時,奴婢曾跟著他服侍過您。”朱祁鎮的戒心這才一點點退去。曹吉祥又道:“那位如今臥病在床,正是復辟的大好時機,萬歲千萬莫要錯過。”朱祁鎮負手踱步,先是看看里間窗影,萬氏生產的聲音傳出,痛苦非常。又看看外面那堵高墻,圍困中央。眼神變了又變,最后他一咬牙:“好!與其在這南宮里等死,不如拼上性命搏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