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把黑色勞斯萊斯大傘擋去風雨,卻擋不住溫熱人心。程仲亭對池歡說:“帶她上車。”池歡點點頭,帶著陳碧笙往車子那頭走。陳碧笙的車就在附近候著,程仲亭知道池歡放心不下她,只得出此下策。程仲亭上了副駕,后排坐著池歡和陳碧笙。他遞了干凈毛巾給池歡,然后吩咐司機去山水閣。塵埃落定,恩怨散盡。陳碧笙像個木偶人坐在那里,池歡平靜地給她擦拭身上的雨水,已經不再和她對話。到了山水閣,讓傭人把她扶到樓上,池歡駐足。程仲亭對她說:“實在不行你留下來。”池歡搖頭:“我也不放心小包子。”程仲亭摸她的腦袋:“這個放不下,那個放不下,你要累死你自己?”池歡抿著嘴,眉頭微微蹙起,“仲亭,我,我難受。”不是傷心,不是悲憫,就是覺得情緒很低落,很壓抑,想抓著一個人緊緊抱住他大哭一場。程仲亭將她摟進懷里,大手扣著她的后腦勺,“我知道,我知道。”池歡嗚咽出聲。怎么就這樣子了呢,她干了那么多壞事,到底沒有笑到最后。池歡以為,她就那么一直得意下去吧,她永遠這么得意,那自己就永遠不會花費精力去擔心她,一輩子都不會去到她身邊。她一直都是這么想的。程建寧病情最嚴重的那段時間,池歡已經知道陳碧笙最后結局凄慘。如果她不愛他,順利繼承他的遺產,那她依舊可以得意到最后。可她愛了啊。池歡抓著程仲亭的袖子,開口帶著泣音:“女人都是一樣的,能恨一個人,那一定是愛到無法自拔。仲亭,我能理解那種恨,當年我以為你不要我,我以為你不愛我,當我們孩子不在的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恨你。我是那樣愛著你啊,你怎么能對我不聞不問。同樣的,陳碧笙覺得自己好愛他啊,他怎么能離開她呢?” 幻想“她還是不得善終,得到懲罰了啊。”“這就是她破壞別人家庭遭到的報應啊。”“可我真的好難受,仲亭,我太難受了。”池歡眼淚彌濕了程仲亭胸前的布料,她哭了好久,程仲亭就抱了她好久,等她哭夠了,才抬手擦掉她眼角淚水,“我不恨了,歡歡。”池歡愣了一下。又聽他說:“真的,我釋懷了。”她綁架我的那件事,她害我母親那么痛苦那件事,讓我失去家庭的那件事,樁樁件件,我都原諒了。所以,你去照顧她,我不怨你。池歡只需要看著他的眼睛,就能明白他沒說完的那些話。程仲亭很懂她啊,他怎么能那么懂她呢。池歡對陳碧笙那么怨恨,恨她為什么要拋棄自己,但是池歡心軟,在一日又一日時光的流逝中,那些恨意早就隨著時間淡化了,遺忘了,留下的,只剩下心頭的那一點兒希冀。可是那一點兒希冀,因為愛著他,尊重他,所以池歡一直掩埋在心里。程仲亭了解池歡,知道她有多么在乎自己的感受,所以這些年她一步都沒朝陳碧笙身邊靠近過。他覺得這樣就夠了。知道池歡這么愛他,已經夠了。程仲亭離開山水閣之后,池歡上去看陳碧笙。之后一整天她不吃不喝,原本就形同枯槁,再這么下去身體一定就要垮了。傭人三番幾次送了吃的上來,池歡勸不動,喂不動,最后像哄小包子那樣,端著碗蹲在她跟前,“就吃一點,好不好?”陳碧笙望著窗外,池歡仿佛透明。沈嘉琪是晚上來電話的,和池歡溝通了這邊的情況,然后對池歡說:“姐姐,麻煩你再照顧兩天,我這邊請完假就回來接她。”當晚池歡剛離開山水閣,陳碧笙就自殺了。浴缸里全是水,深紅的血液隨著水流彌漫開了,現場非常駭人。池歡凌晨一點趕到醫院,陳碧笙失血過多仍在搶救。醫生把她推出來,無奈搖頭,病人幾乎沒有求生意志,她想死,就沒想過再活回來。沈嘉琪回國的時候,陳碧笙依舊深陷昏迷。什么時候能醒過來是個未知數,醫生說情況并不可觀,也許哪一天在睡夢中就會平靜離開。
沈嘉琪住在瀾庭居,沒去醫院的時候,就在家里和白阿姨一起帶帶小包子。小包子很喜歡他這個舅舅,很黏他,有時候爸媽在家也要舅舅抱,池歡和程仲亭也樂得輕松。池歡接受了沈嘉琪,程仲亭自然也沒話說。一開始見面程仲亭還對人很冷,時間久了,出門回家也都會招呼一聲:“嘉琪。”嘉琪也很喜歡他這個姐夫,除了人長得帥,主要還是他很好。吃飯的時候程仲亭提議:“嘉琪完全可以回去上學,這里交給護工就可以了。成績再好,課堂上那幾分鐘也重要。”池歡覺得他說得在理,“嘉琪,要不然你就回去吧,都請假一個月了,學校也該有意見了。”陳碧笙現在就是那個狀態,什么時候醒過來沒人知道。病床上的人重要,年輕的下一代更重要。池歡催促著嘉琪回國念書,送到機場,小包子哭了好久都沒收。一路哭到回城的高速上,程仲亭說了句“再給我哭今晚不許跟你媽睡”才勉強收住。池歡覺得程仲亭老威脅他兒子那個性子要不得,孩子可怕他了,哪天嚇出個好歹來她一準跟他算賬。池歡有孩子要養,也有病人要照顧,再加上寧筱現在懷孕,而且小葵又是個半大孩子,禧悅傳媒上市之后,重擔就落在了周冉身上。周冉做夢也沒想到,怎么自己哪天就有了個董事長的頭銜?這頭銜太燙人了,她不想要啊。池歡和寧筱一伙人天天灌輸她:你想你想,你很想!你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是新時代杰出女性代表!然后這年秋天,周冉便帶著禧悅傳媒為本省創造的gdp站上了某財經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