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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命萬歲 第104(2 / 2)

林業綏身為博陵林氏的家主,三年前就抓住了,或是更早。湯湯洪水中,所有人都不過是浮萍。剛在思量,侍女便從外面進來打斷思緒:“女君,剛剛家主身邊的仆從來稟,家主恐要宿在官署。”謝寶因用長睫覆住眼眸,讓人看不到其中的神色,她也不禁在想,天子讓自己代嫁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么。一定是因為還有比五公主重要的東西。但是不管如何,林業綏都是知道的。她語氣平淡:“知道了。”深夜離家以后,林業綏再也沒有回過長樂巷,只是在三日后,突然從官署歸家宴客。因為適人的林妙意要與陸六郎前來拜謁。畢竟吳郡陸氏看中的是博陵林氏如今的權勢,要是身為家主的長兄沒有出現,只恐林妙意會在夫婿面前失寵。謝寶因那日身體不虞,只是以家中女君的身份去到西堂與婦女會面,隨后便先回到自己住處,郗氏、袁慈航與林卻意繼續留在堂上。男子歸家的事情也是從奴仆口中得知,還把自己貼身所用的佩巾[1]留下給她。【作者有話說】[1]“成昏”不是錯別字。周禮結婚在黃昏,稱昏禮。[2]佩巾(拭布,相當于現在的手巾)漢許慎《說文解字》:巾,佩巾也。 眷眷懷顧屋舍北面的居室中, 漏刻中的水一滴一滴的滴進銅壺里,在靜謐的室內就像是濱海郡縣所產的明珠被拋撒于杉木之上,清靈靜心。謝寶因從袁慈航那里新得一卷簡牘, 燃燭危坐, 通曉不寐的夜省典籍,專心致志到膝不移處。玉藻進來奉匜沃盥的時候,看到更衣理髮完的女君又跽坐案前,篦梳而起的高髻配以垂髫與薄鬢,青絲無裝飾。所衣著的是上衣與下裳連成一體的紫色衣裾, 襟袖緣邊有彩紋錦龜紋鑲沿,寬博的腰帶輕束腰身, 又再系細帶,外罩素紗褝衣。看她轉盼流精,容顏重新煥發澤潤,稍稍寬心慰意。大約是因為操心家中娘子的昏禮, 以至于精氣溢瀉,所以女君在積雪消去的那幾日被寒氣入體,終于染疾, 朏日就開始體感困頓, 與林妙意、陸六郎會面完,到夜里身體便已經發熱, 中夜變得言重,后徠林業綏身邊的仆從奉命拿著官印, 帶來醫工診治。慶幸的是小疾, 可以不用藥石, 只是針刺灸療而已。如今身體也已經康復。用輕且疾的步伐走過去后, 玉藻跪在坐席旁邊, 把盥洗的器皿放置在案面:“女君貴體初愈,理當多休息。”謝寶因把簡牘卷起,伸手放在幾案以北,然后舀水臨皿,緩慢澡手,洗去手垢:“終日休息七日,已經足以。”心性已經安穩的玉藻遂低頭,不再踰越尊卑,恭敬奉上干巾。謝寶因接過,拭去殘留在肌膚上的水漬。侍完女君盥洗,玉藻端著器皿站起,倒退兩步便轉身往門扉走去,侍立在外面的媵婢迎面進來,雙手接過盤匜,然后離開。手中無物后,玉藻低頭去西壁,從鏡匣中取出首飾。另一個媵婢則手持鏡臺,侍坐在旁邊。已經攤開新一卷簡牘的謝寶因稍稍移膝,坐東面南,透過精細的銅鏡看著侍女把花鳥樹冠金步搖豎插高髻,釵首為葉的三具長金釵斜插兩側,剩一具從上而下豎插發心。傅粉裝飾好,她右肘往后,掌心撐著憑幾,臀股離開坐具,在彩錦坐席上跪直身體。侍在室內的再一名媵婢趕緊屈膝,雙手小心托著妊娠六月的女君的手臂。媵婢把鏡臺歸于原位,行禮退出去。等寬帶佩以瓊琚后,謝寶因穿著文履,雙手松松抵在胸腹處,兩只垂胡袖相連,走過甬道,去到堂上。奴僕拜手,行跪拜禮:“女君。”謝寶因繞過北面的幾案,跽坐下去:”她又要什么。“奴僕屏息,十分平靜的一句話,卻使其不寒而栗到即使在仲春之季也瞬間汗流浹背:“二二夫人想要五千錢。”侍坐女子右側的玉藻在內心暗自嗟嘆,自歲末得到應該要饋遺給博陵郡的麑裘以來,家中這位二夫人又依杖有操持昏禮的辛苦,已經是得寸則她之寸,得尺亦她之尺。[1]后徠麑裘還是女君從居室的箱籠中拿出兩件。謝寶因詢問:”取之何用。“奴僕惶遽叩頭:”欲購金翠首飾以赴聚會。“謝寶因危坐思量,然后命侍女取來自己的玉印與翰墨,寫下數十字后,蓋紅印在帛書上:”取給二夫人。“奴僕如釋重負的再次伏身跪拜,拿著帛書,恭敬行禮離開。玉藻隱晦開口:”女君,五千錢非小數。“她想說的是購飾何須五千錢。謝寶因收起玉印,放在幾案上,淺淺笑著:”’是虎目而豕喙,鳶肩而牛腹,溪壑可盈,是不可饜也,必以賄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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