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只說全由朕做主,不知謝司徒和鄭仆射怎么想的。”半個時辰后,謝賢、鄭彧先行離去。林業綏獨自離殿時,剛行至階下,便佇立不動,只是微垂視線,盯著正沿階而上的兩人,終于明白是哪里不對勁。今日這盤天子親自布下的棋局,有托孤之勢,他急切的想要打破早已形成的三省長官皆由三族把握的局面。殿外宮衛看見男子出來,趁他佇立之際,也緊著低聲開口:“陛下今日日出時分就偶感身體不適,不愿讓醫工來瞧,食時就宣召了謝司徒和鄭仆射進宮。”聞言,林業綏淡淡掃了一眼皇帝的那兩個兒子,漠然轉身走了另一條路,避開了他們。今日天子擅自拖他入局,便如當年的賜婚。步行至第一道闕門,有人仍在等他。男子遵從禮數,拱手:“岳翁。”大受挫敗的謝賢,忍不住譏諷道:“不過一年半的時間,你就從隋郡走到了尚書省,從四品官起步,走到從二品,你確實比林立廬有能耐。”再次聽到眼前之人拿林勉與他說事,林業綏捻著手指,淡然置之:“看來岳翁始終還不忘舊人。”謝賢嗤笑一聲:“他做的那些事,要怎么忘?”當年林勉和昭德太子實施了壓制三族的政令后,已經開始著手商榷能讓天下寒門不論出身地位皆可入仕的取士之制。林業綏邁步走向車駕,剛踏上車凳,忽說了句:“岳翁放心,我這等鉆營之輩,絕不會再讓第二個林立廬出現。”這句話,讓謝賢怒目圓睜,終于恍然大悟過來。林勉是要所有世族都消亡,林業綏卻是要成為三族之一,或者,他要的是取代三族。謝賢越想,心中越覺憤懣,天然的出身和對朝政的長期掌握,使得人性中的護食也徹底顯露出來,讓他終于成了父親謝德:“江河入海,癡心妄想。”這句話,曾使意氣風發的林勉猶如喪家之犬般歸隱。林業綏不再持君子之風稱其岳翁,直呼官職,疏離開來:“謝司徒可曾讀過《水經》,書中詳細記載千余條河流的發源到入海,途中再怪奇險勁,江河終會入海,非人力可擋。”謝賢笑:“筑壩炸山,阻斷入海途徑,此乃非人力可當?”林業綏也笑:“要是人再無筑壩炸山的能力又要如何。”謝賢一時陷入茫然,想到王謝權勢的逐步瓦解,他也已經中年暮老,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天子開始可以輕而易舉的推倒世族所筑起高墻。只要推倒一道,剩下的也不過是一推就倒。那第一道墻,究竟是什么,又是什么時候被推倒的。林業綏踩上車凳,要彎腰入車輿時,往下睥睨了眼:“幼福生下孩子已三月,岳翁可曾過問一句。”謝賢還沒有反應過來,男子又轉瞬溫笑道:“謝司徒,江河早已入海,決堤之勢日漸旺盛,這場洪水,無人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