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黑的湯藥,因人行走而在白璧間晃蕩,生出山水畫之意。聞見苦味,林業綏瞥了眼:“放在這里就行。”童官跪在地上,把藥湯放在幾案上,然后膝行后退幾步跪坐著,但是發現過了很久,男子都沒有要喝藥的意思,他心里面想的那些話,再也藏不住,暗暗咬住牙,連把自己會有什么下場后果都已經全部想清楚后,額頭伏地:“家主。”“不過是讓你放下,又何至于要對我行稽首禮。”林業綏看見侍奉自己的奴仆突然額頭觸地,冷聲道,“難道是我不能使喚你了。”童官雖然不知道昨夜家主寫了什么,但是看見男子邊寫邊咳,猩紅的血點落在帛書上面,不知道廢掉多少絲帛,就知道肯定是動了氣才會這樣。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等下要說出去的這些話是僭越家主,可是他從小就侍奉在家主身邊,知道這位家主待人接物一直都是淡漠的,為了能夠讓博陵林氏再起勢,根本就不在乎手段的好壞,連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走到現在,還能夠讓家主愿意多費些心的,除了博陵林氏,就是女君。他哭著說道:“這半個月來,我雖然只是在屋舍外面侍奉,但是有好幾次都看到女君在內室守到雞鳴時分才離開,昨日囑咐我去天臺觀焚燒為家主抄寫好的那些經文時,上面全部都是眼淚斑點。”說了這么多,可是這位家主,半點表態也沒有。童官以為家主還是在因為女君不來看他而傷心,寬聲開解:“女君昨日不來肯定是有緣由的。”林業綏嘆氣,笑出一聲:“我不過是嫌藥湯現在有些燙,想要等下再喝,竟然也能讓你想這么多。”他于縱橫交錯的棋盤落下一子,伸手端來漆碗喝下:“你放心便是,我既然是林氏家主,自然會好好活著。”隨后,把空碗遞給伏地的人。童官趕緊抬頭,跪挪過去,雙手接過,還是說了句:“女君心里肯定是有家主的。”林業綏頓住要落棋的手,而后將指尖的白子扔回棋簍里,身子往后靠在憑幾上,闔上眼皮,緘默良久,才有力氣道出一句:“撤了吧。”